轿帘被轻轻掀开,先伸出一只葱白似的手,搭在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年手背上。
“多谢裴统领。”
是商卓昀无比熟悉的身影。
随后,一个穿着月白色斗篷的少女走了下来,斗篷上落着层薄雪,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是她。
商卓昀的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那时他就知道,他们是云泥之别。
“这位小姐,给点东西吃吧……”一位母亲端着破碗,怀中抱着一个孩童。
“给那对母子送些衣物和吃食。”那少女轻声道。
“是,小姐。”侍女很快取来两件厚实的棉袄,还有一篮热气腾腾的糕点。
少女亲自走过去,将棉袄披在妇人身上,又把糕点递到孩子手里,轻声说了句什么,那妇人连连磕头道谢,她却笑着扶了对方一把。
风卷着雪沫子吹进柴房,商卓昀看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她干净又善良,而他却在泥泞里挣扎。
那是他才知道原来善良是有模样的,像雪地里的光,明明触不可及,却偏能照进心底最暗的地方。
只是这光,永远也不会属于他。
……
与此同时。萧承礼骑马路过了醉云楼。
他勒住马缰,蹙了蹙眉。看着醉云楼的金字招牌,觉得这地方,脂粉气太重。
俗。
他本想就此打马而过,一声凄厉尖锐的哭叫却猛地刺破那靡靡之音,狠狠扎进他耳中。
“大爷!求您……求您饶了我吧!我、我实在是喝不下了……我是清倌人,不、不卖身的啊!”
声音是从二楼临街的雅间里传出的,带着濒死般的绝望。
萧承礼下意识抬头望去。
雕花木窗大开,一个穿着水红色薄纱舞衣的女子被粗暴地拖拽到窗边,半个身子几乎探出窗外。
那女子云鬓散乱,金钗歪斜,脸上泪痕狼藉,满是惊惶。
她纤细的手腕被一只肥厚油腻的大手死死攥住。
“红绡姑娘,太子爷赏脸要你的初夜,让你陪酒是抬举你!”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在一旁狞笑,“别给脸不要脸!”
“本宫心情好,就爱看你喝醉的模样。喝!一滴都不许剩!”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正是当朝太子萧承稷。
萧承稷的父亲萧怀悯篡权登基,将他立为太子,可这萧承稷却是个十足的浪荡子,没有一点储君的样子。
红绡被强行灌下大半碗酒,辛辣的酒呛入喉管。
“咳咳……”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流个不停,身子软得往下滑,又被粗暴地拽起。
萧承礼胸中生出一股莫名的烦闷,瞬间被烧成怒意。
他翻身下马,缰绳随手抛给身后的小厮,大步闯入醉云楼。
“砰!”
二楼雅间的门被一脚破开,里面狎昵调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承稷正捏着红绡的下巴,将又一碗酒往她嘴里灌,闻声动作一滞,不悦地拧眉抬眼。
“哟?端王世子?”萧承稷松开手,任由红绡瘫软在地呛咳不止。
他斜睨着萧承礼,语调拖长,“我的好弟弟,你怎么有兴致来这腌臜地方管闲事了?”
“太子殿下。”萧承礼恭敬一礼,言辞恳切道:“殿下如今身为储君,一举一动关乎皇室威仪。强逼良家女子,恐怕有失体统……”
萧承礼顿了顿,继续道:“还望殿下顾全名声,放她离去。”
“哈哈哈!”萧承稷嗤笑出声。
他身旁几个锦衣华服的纨绔也跟着哄笑起来,角落最不起眼的地方站着的就是商景霆。
刚才那个满脸横肉的纨绔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管到太子殿下头上了。你刚才说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储君,就应该知道,太子殿下做什么都行!谁敢说一个不字?”
“说得好!”萧承稷端起酒碗轻轻晃了晃,“萧承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本宫做事?这小娘们儿是醉云楼的人,本宫花了银子,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要管本宫的事情?”
哄笑声更响。
萧承礼不再多言,清亮的眼眸里压下怒火。
他一步踏前,伸手便将瘫软在地的红绡小心扶起。
“姑娘,可还撑得住?”他低声问道。
红绡惊魂未定,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萧承礼护着她,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