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药箱,沈芙苏便让二人先回房歇息,待棠梨和梅染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沈芙苏便匆匆赶往书房,途经庭院时,瞥见书房窗棂间漏出的影子,是商卓昀。
门虚掩着,沈芙苏推门走了进去,她勾了小指将帘幕撩开一道缝,看见商卓昀正抱着酒坛。
商卓昀听见响动时眉头已然蹙起,以为是下人便不悦道,“出去,不必伺候。”
“夫君,是我。”沈芙苏径直走了进去,檀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商卓昀慌乱藏酒的动作被她尽收眼底。
“你来做什么?”商卓昀警惕道。
沈芙苏望着他肩头渗出的血痕,喉间泛起酸涩,她将药箱放在桌上,“我来……给夫君上药,方才是我莽撞了,还望夫君……”
话未说完,却被商卓昀冷声打断,“上药?我可消受不起,咱家还想多活几年。”
商卓昀虽然是这样说,耳尖却不觉间泛起绯红。
记忆里那个娇蛮的沈大小姐,从前分明连多看他一眼都嫌脏了眼睛,竟会唤他夫君?
想到此处,商卓昀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忌惮。
沈芙苏以为商卓昀还在生气,不过也对,哪个男的新婚之夜被妻子刺了一下都很难不生气吧!可苍了天了,她该如何解释?
“我刚才是……”沈芙苏顿了顿,随后郑重道:“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做噩梦了……”
沈芙苏刚说完就后悔了,新婚夜睡着了,这对商卓昀更不尊重吧。
“大小姐这是敢做不敢当?”商卓昀刻意冷笑,他一眼看出她是在胡诌。
“哪有哪有。”沈芙苏眼见糊弄不过去,上前拿起商卓昀藏起来的酒,“倒是夫君,少喝些酒,当心喝酒伤肾。”
“伤肾?”商卓昀低笑出声,寒意却顺着尾音爬上沈芙苏后颈,“沈大小姐莫不是忘了我是个督公,我还怕伤肾?”
“伤身,是伤身,美酒虽好,可不要贪杯。”沈芙苏慌忙改口。
商卓昀的声音依旧像淬了冰,“沈大小姐巧舌如簧,倒教咱家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你你你差不多得了啊,这般拷问我作甚?娶我进门,洞房花烛夜却丢下我一个人偷喝酒?这传出去,让我在京城如何立足?”沈芙苏越说越委屈。
沈芙苏现在可不怕他,她知道商卓昀对自己,就是只纸老虎。
“分明是你!”商卓昀有些意外沈芙苏竟然倒打一耙,冷笑道,“我娶你不过是遵了陛下旨意……”
话音未落,沈芙苏娇嗔道:“哼!我瞧着夫君才是敢做不敢当。”
商卓昀眉峰微蹙,沉默半晌,终是松口,“你到底想怎样?”
“让我先为你上药。”沈芙苏说着上手去扒商卓昀的上衣。
室内暖黄朦胧,商卓昀上身褪去喜袍,精瘦的腰线,肌理分明的胸肌和腹肌看得沈芙苏呼吸一滞,暗骂自己当初眼瞎,放着这等姿容的美男子不要,偏偏痴迷那表里不一的二皇子。
当指尖触及紧实的肌肉时,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看见了一道道狰狞的疤痕,沈芙苏指尖发颤,突然想起商卓昀是从不受宠的庶子一路摸爬滚打成为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这每一道疤里,藏着多少暗无天日的厮杀……
“沈大小姐这么着急扒我的衣服作甚?”商卓昀嘲讽道,“我劝你不要生出别的妄想,咱家不过是个断了根的太监……”
“疼吗?”沈芙苏打断道。
第3章 咱家没那么娇气
她想问他。
亲手剜了自己的右眼疼吗?
万箭穿心时疼吗?
被自己心爱之人背叛羞辱时,疼吗?
见沈芙苏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商卓昀却嗤笑着打断。
“沈大小姐何时学会假慈悲?你拿簪子刺我时,倒不怕让我疼。”商卓昀阴阳怪气道:“放心,咱家没那么娇气。”
沈芙苏在商卓昀腰腹轻轻拧了以下,声音竟然带着些哭腔,“少贫嘴,我是问你这些伤疼吗?”
室内骤然死寂。
商卓昀愣住了,眼前的女人发出细微的抽气声,不知是心疼,还是叹息,却像把软刃,生生剜开了他裹了十年的铠甲。
他看着沈芙苏睫毛上将坠未坠的泪,恍惚间又回到那年寒冬。
他蜷缩在柴房角落无人问津,伤口在溃烂,只有一个小姑娘带给他棉被,吃食和上好的金疮药,告诉他活着就有盼头。
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却从未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商卓昀想到这里,药膏的凉意已在伤口处晕开。
他没有回答沈芙苏。
“一定很疼吧……”沈芙苏的声音更哑了,那哭腔几乎压抑不住。
这是……心疼?他竟然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心疼?商卓昀心头一震,随即涌上一股荒谬的自嘲他怕是魔怔了!沈芙苏怎可能心疼他?
商卓昀喉结动了动,依旧一言不发,直到药膏均匀涂好,他沙哑开口,“夜深了,你该回房歇息了。”
“偏不!”沈芙苏歪着头轻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今夜,我想与你待在一处。”
商卓昀别开眼,藏起眼底翻涌的情绪,“我不想和你待在一处。”
“那你想和谁待在一处?”沈芙苏挑了挑眉,语气染上几分娇嗔,“哪有新婚燕尔,却将夫人拒之门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