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卓昀再看向沈芙苏时,眉眼已染上惯常的温和,“苏苏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已经派人将他盯着了。”

“夫君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还有一事迫在眉睫……”沈芙苏温婉一笑。

“哦?什么事?”商卓昀笑了,其实他知道沈芙苏的意思。

“陛下那边催得紧,说要见你,你是这么想的。”沈芙苏道。

“夫人可愿随我一同去见他?”商卓昀试探着问。

沈芙苏轻轻颔首,应了声“好”。

午后。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黄色宫墙上投下斑驳光影。

沈芙苏基本恢复了精神,换了身淡紫色的宫装,既不张扬,又透着恰到好处的温婉雅致。

她与商卓昀并肩而行,男人一身深朱红色蟒袍,与她身上的淡紫交相辉映。

两人衣袂微拂间,宛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殿内,萧怀瑾见二人进来,面露喜色,“昀儿,芙苏,来得正好。朕刚得了一壶江南新进贡的碧螺春,一起来尝尝。”

商卓昀行礼后从容落座,“陛下今日气色甚好。”

沈芙苏跟着行礼,被皇帝摆手免了,“芙苏身子可大好了?昀儿前些日子为你可是忧心得很,连朝政都少管了许多。”

沈芙苏微笑道,“劳陛下挂心,已无大碍。”

萧怀瑾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眼底藏着几分无奈。这商卓昀,终究还是不肯唤他一声父皇。

寒暄片刻,商卓昀切入正题,“陛下,臣今日前来,还为北狄之事。”

萧怀瑾神色一肃,“可有什么进展?”

商卓昀将苏沁柔之事讲了一遍,唯独隐去了萧承熙的部分。

萧怀瑾听着,面色愈发凝重。

“如此说来,这苏沁柔竟是北狄细作?”皇帝震怒,“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潜入宫中图谋不轨!还敢谋害皇嗣!朕这就下旨,给芙苏出口气。”

“陛下息怒。”商卓昀平静道,随后温和地看了一眼沈芙苏,“臣以为,此事不宜声张。”

“哦?此话何意?”萧怀瑾问道。

商卓昀笑了笑,从容道:“此事,还请陛下听听臣夫人的意思。”

“哦?那芙苏有何想法?”皇帝道。

沈芙苏敛着眉眼,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身前,声音平和清晰,“回陛下,北狄近日频频越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眼下最关键的,是盯紧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细作。只是,先暂且留他们性命为好。”

萧怀瑾眉峰微蹙,语气不解,“不杀那些细作,留着他们,岂不是放虎归山?”

说到这里,沈芙苏抬眼望向萧怀瑾,眸中闪过一丝锐色,语气却依旧恭谨,“依臣女浅见,不如将计就计,先装作毫无察觉,给他们留出动作空隙,方能引蛇出洞。”

沈芙苏方才说罢,商卓昀便开了口,“臣斗胆恳请陛下恩准,容臣暂以九千岁身份暗中查探,方能避免打草惊蛇。”

萧怀瑾眸色微不可查地沉了沉。

商卓昀莫非是不想认回他和皇后?还在怨恨着他们?

他沉吟片刻才开口,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你们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你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你假宦官的身份,再顶着这宦官的名头行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正因满朝都晓得臣是假的,便会笃定臣已失了圣心、被陛下您厌弃,才绝不会想到,臣还会继续以九千岁的身份留在西厂。”商卓昀道。

自从商卓昀假太监身份暴露,朝中局势已然大变。

昔日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如今已被皇帝厌弃,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商卓昀顿了顿,继续道:“况且西厂势力盘根错节,这时候骤然放手,恐怕是会生出一些事端。”

沈芙苏抬眼,语气温婉,“陛下,夫君说得极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唯有出其不意,方能占得先机。”

萧怀瑾看着眼前这对夫妻,忽然笑道:“你二人一唱一和,倒是默契得很。罢了,就依你们所言。只是务必小心,切勿冒险。”

“谢陛下。”商卓昀与沈芙苏齐声道。

萧怀瑾看着商卓昀,目光复杂,神色愧疚。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昀儿,还有……你母后她,很是惦念你。待此番事了,一切尘埃落定,你便……回来吧。父皇和你母后,都想好好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亏欠,你这些年,过得很苦吧……”

商卓昀闻言,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他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所有情绪。

他并未直接回应,只是将盏中微凉的茶水缓缓饮尽,仿佛那茶水中有什么滋味需要细细品味。

“从前的日子,确实苦。”商卓昀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哪里只想着能活下去,哪敢盼什么滋味。”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沈芙苏送给他的玉佩,眸光渐渐柔和下来。

“可后来啊……”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我遇到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缓缓侧过身,目光落在沈芙苏身上。

沈芙苏只觉得商卓昀的眼睛里像是含着星辰,把所有的光亮都拢在了她身上。

“她让我知道,原来日子不是只有苦。”商卓昀的视线在沈芙苏脸上停留了许久,唇边噙着的笑意愈发清晰,“是她让我感觉到,原来活着,还能尝到这样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