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空落落的,梅花花瓣散落了一地,柳叶桃叶不在,应当是在众人走后,便直接去了姜知雪为她们置办的院子中了。

阿福也不见踪影,十有八九是被两个小丫头带走了。

温箬松了口气,他不是第一次做毁尸灭迹的事,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总是惴惴不安。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次的人,是姜知雪的亲生母亲。

确定卓文与素容都没有跟过来之后,他才绕到后院中,乔氏的房间外。

房间内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温箬双手放在门上,不等用力,便听见“吱呀”一声,木门缓缓地开启,一股令人难言的味道侵袭而出。

那味道不臭,而是一种带了侵略性的气息,在闻到的瞬间,温箬只觉着自己的咽喉仿佛被一双手死死扼住。

原本应当躺着乔氏的床板上,此刻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情况。

他轻轻上前,越走越近,终于能够看清,那掩映在潮湿棉被之下的森森白骨。

而床边散落的,是数十只蜜蜂的躯体。

这些蜜蜂比寻常的蜜蜂要大上许多,颜色也是纯黑色,是温箬所有毒虫中,最为阴毒,也是最为折磨人的一种。

它们以腐烂的血肉为食,在吃饱之后,又会即刻殒命。

乔氏已经被这些蜜蜂啃噬殆尽,温箬看不出她临终时候表情,但怎么想,被这样的毒虫咬死,都不会太过体面。

原本,姜知雪只是让他想法子让乔氏走的悄无声息,最好什么都不留下即可。

可是当温箬站在床前,听到濒死的乔氏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讲述自己做的那个梦,在梦中,是她囚禁、凌辱的姜知雪,她终于将这个自己最讨厌的女儿踩在脚下,让自己更加喜爱的那双儿女得到了最好的名声与地位。

温箬听着,明明只是呓语,却总胸膛中跳动着一股难掩的悲凉。

于是,他放出了这毒蜂,这是他第一次养这种邪物,它们虽然阴毒,但飞不高,目标大,寿命也不长,原本他是打算让这十几只饿死之后,再也不养的。

没想到,到头它们还是得到了供养。

温箬叹口气:“希望小姐的执念,能随着这具白骨,一起烟消云散。”

消骨水倒下,一阵细密的侵蚀声过后,一切化为虚无。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宫闱辛密

马车缓缓行进,叙白仍旧有一搭没一搭找着话。

“小姐,你们今日是要出城去?您说巧了不是,那么偏的地方咱们都能遇上。”

“小姐竟还会武,方才英姿飒爽的模样,着实让小人看呆了。”

“您真的不考虑一下我么?我真的很省钱的。”

姜知雪主动滤去他的这些废话,在马车将要抵达郡主府的时候,才蓦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又为何明知我容不下你还要跟升上来?”

叙白虽看上去不着调,但这几桩事下来,姜知雪哪里还看不出来,他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既然能从蛊虫攻击下全身而退,那他也一定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手。

此时此刻他还装的下去,姜知雪却不愿再与他纠缠,毕竟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换做谁都会心有余悸。

叙白在外似乎咋了下舌,用颇为委屈的声音说道:“小姐不是已经问明白我的出身和来意了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您又要试我。”

姜知雪没有回他这句废话,兴许是觉着无趣,叙白这才稍稍正经下来:“其实我也没什么隐瞒的,我自己的爹娘过世很早,干娘捡了我,为了躲避仇家才带我进的黑市,我会的这些也都是干娘教的,她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临终前没给我留下一文钱,我总要自己寻些活计么。”

这番话与他先前的自述大差不差,乍听之下并无不妥,但细想之下,他的父母英年早逝,仇人是谁,又为何赶尽杀绝?他的干娘又是什么人物,竟然能教出叙白这样好的身手?

既然已经打开了天窗,姜知雪也没有藏着掖着了,直接问了出来。

叙白苦笑道:“小姐这是真为难我了,我爹娘叫人追杀的时候,我才几个月大,哪里知道那么多,我干娘也是天天神秘地很,我除了知道她自己的儿子一出生就夭折了,旁的真真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能骗您?”

“不过您放心,我和干娘都是从南方过来的,再有仇家定然也与京城扯不上关系。再者,您对黑市应当也不了解,像我与那三个兄弟,没有积蓄也没有靠山,在黑市很难过活的。您现在不信没事,我一定会好好当好差事,叫您刮目相看的!”

姜知雪半信半疑,直到叙白说这些已经是极限了,便也不再多言了。

回府之后,叙白很是自觉去卸马车,姜知雪则是先去探望素容。

经过这一折腾,素容将将养好的身子一下子承受不住,隐隐起了高热。

温箬正在为她诊治,见到姜知雪进来,先是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自己该做的事情已经办妥。

姜知雪只需要对外声称乔氏被大火灼伤,伤势太过严重,不治身亡即可。

刻骨的仇恨,又少了一份。

在得到确切答案之后,姜知雪心中没有畅快,却是分外惆怅。

闭眼轻舒一口气,姜知雪快速整理好心情,俯身去查看素容的情况。

温箬诊治及时,素容人还是清醒的,她听不清身前人说的话,但多年的相处,让她轻而易举读懂了姜知雪眉宇间的忧愁。

她伸出手,轻触姜知雪的面颊,扯动嘴角,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

见到病人与自家小姐都安好,温箬才要放下心来去催促卓文的药材,却在转身的不经意间嗅到一丝极为清淡的、不太和谐的味道。

这股缥缈的味道若有若无探触着他感知危险的神经,让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小姐,你身上是什么?”

姜知雪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您身上的味道,不好,要离素容远一些。”温箬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