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京城中的疫病得到控制,姜知雪终于见到了贺砚舟。

这人平白遭了这样一趟,也没见有什么变化。

不过姜知雪仔细想想,好像无论是深陷埋伏,或是再危机的险境,也没见贺砚舟慌过。

他很厉害,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厉害,他并不畏惧死亡,又对诸多挑战心向往之。这样的人,确实天生就该征战四方。

这一次见面,贺砚舟开口第一句话是“多谢”,第二句便是“我准备走了”。

他并不愚钝,知道姜知雪为他的事做了许多。

而边境此时的状况,也需要他回去了。

姜知雪与他对立而站,她的披风与发丝轻扬,天地间,唯有风动。

她忽然有些羡慕。

因为贺砚舟是自由的。

许多年前,在中秋圆月之下,那场酣畅淋漓的醉酒之后,楚昭序便问过,若是抛却如今的身份,你们想要做些什么?

当时姜知雪做着的,便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事,对这一问,并未上心。

楚昭序却似是多有感慨,他说,若非生在皇家,他更想做个江湖侠客,风餐露宿也好,刀光剑影也罢,总归是自由的。

冷青梧也唏嘘,如果不是有个忠心地不能再忠的老爹,他还是觉着当个富得流油的客商老板比较好。

时移世易,姜知雪多少有些能理解了。

因为他们的选择,多少是源于身份与使命的桎梏,不得自在。

姜知雪仔细想一想,如果没有定远侯府这些腌臜事情,她其实更想跟着贺砚舟走。

边境的风沙与孤雁,远比京城的名利场吸引她。

只不过,她的羡慕也只是“有些”而已。

能够重获生命,她没什么不知足的。

等到大仇得报那日,天大地大,也是任她驰骋。

这样想着,姜知雪潇洒一笑:“何时启程?我先提前祝贺将军一路顺风了。”

贺砚舟的归程也并不确定,那日捉到的探子,已经被大理寺的手段,审地脱了层皮,兴许这几日会撑不住招了,贺砚舟便无事一身轻。

也兴许他们撑一撑,觉着大景的刑罚不过如此,咬牙更紧了,那就麻烦了。

姜知雪无奈地笑一笑:“那定下来别忘了知会我一声,届时还你一坛好酒,等见了姚帅,可别告状说我总占你便宜。”

姚之鹭虽没读过多少书,但却爱唠叨人,“向姚之鹭告状”,是他们这些人经常拿来开玩笑的话。

贺砚舟应当是也想起姚之鹭的唠叨,忍不住撇撇嘴,随后又拿出他雕的那只木云雀,颜色已经上好,照着他精心饲养的送信的那只涂的只是,设色浓淡皆适宜,属实是浪费了他这出神入化的刀功了。

姜知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碍于拿人手短,选择了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点评。

兴许有些事儿确实禁不起念叨。

姜知雪这才见了贺砚舟,大理寺那边便问出了结果。

他们几人,是得了北羌皇室的命令,前来刺杀当朝太子的。月满西楼的那一场,就是他们的杰作。

这一次是接到了假消息,以为他们在朝廷中发展的内应暴露,这才铤而走险前去灭口。

而一直与他们相联系的,是蓟州的人。

昔日的九皇子,如今的安然王。

姜知雪想起贤太妃那日审判自己制作毒香粉的时候,确实一直都心神不宁。

审到这程度,大家也都知道,这些人与放走归雁、陷害贺砚舟的人,并非同伙。

另外一拨人是谁,有什么目的,真正的朝堂内应又是谁,全部成为谜团。

但是随着这些人被捕,另一拨人彻底隐入人群,再也寻不到行踪。

自从这些人吐露口供之后,贤太妃便被羁押起来。

至于她认了什么,说了什么,就当真是绝密了。

这一场斗争,着实精彩,姜知雪就着糕点,听了许久。

又过了几日,姜知雪忽然接到了太后的传召。

方嬷嬷亲自送的诏书,特意说明,她需要即刻、独自进宫。

姜知雪望着方嬷嬷郑重且疏离的面孔,笑的得体:“臣女遵命。”

这番阵仗,绝不是什么好事。

姜知雪面上不显心虚,心里却早就把近来她做过的事情翻来翻去想了两遍,考量着太后名自己进宫的目的以及应对的措施。

宫殿之中,姜知雪行过大礼,太后便屏退了左右。

“知雪,我也不同你绕弯,此次宣你进宫,的确是有要紧的事。”太后端坐上首,声音隐隐含着威严,“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姜知雪定神,稳稳答道:“太后请问。”

太后等了片刻,才微不可查地叹一声:“知雪,你说实话,你同那兰湛,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