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则十天半个月,多则数月亦有可能。
萧燃安静了一会儿,很快又抬起?眼来,桀骜的眉目一片明朗之色:“要?不要?出去走走?策马,吹风,喝酒吃肉大笑……你这样?的情况,就不能一个人闷在房中。”
沈荔果断摇首,她可能短期内都不想再?骑马了。
她笑着指了指身侧堆积的竹简,示意他自便?,随即起?身将烘烤干爽的竹简置入书架中,再?取一些新的出来。
最上层的竹简位置颇高?,她踮起?脚尖伸长手指也难以够着。
得搬个踏脚的墩子过来。
她这样?想着,便?觉身后一道阴影笼罩,随即后背撞上一具硬朗而炙热的胸膛。
萧燃站于她的身后,长臂一抬,轻而易举地替她取下那一匣子珍贵而陈旧的竹简。于是,少年人身上被阳光晒过的干爽皂角味传来,肆无?忌惮地将她包裹其中。
她有些局促地回头,萧燃也刚好低头看?她。
目光短暂地碰撞,又飞速调开,只余眼底涟漪浅浅扩散,漫入心间。
萧燃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是要?这个吗?”
沈荔颔首,无?声道了声谢。
“还要?什么??我一并帮你取。”
没有了。
她微笑摇首,始终礼貌而客气。
于是萧燃便?将那一匣子旧书置于书案上,看?着她一卷一卷颇有耐心地烘烤。
她整个人几乎没入书堆中,整整一屋子的书,她竟然全都品读过,甚至读过更多,是真正?博才爱书之人。
简牍中的陈朽湿气被逼出后,便?只余淡淡的竹本清香与墨香,清雅脱俗,与她身上的气质很像。
“这么?多书,要?烤到什么?时候?”
萧燃也拿起?一卷展开,一边帮她烘烤,一边念上头青墨色的小?字解闷,“‘蛾眉分翠羽,明眸发清扬。丹……’”
他的声音顿了顿,拧眉盯着某处字迹。
非是他胸无?点墨,而是竹简上有几处晕染得厉害,辨不出字形。
沈荔见他沉吟不语,便?体贴地挪膝凑近些,歪头扫了一眼,弯唇轻笑。
【蛾眉分翠羽,明眸发清扬。丹脣翳皓齿,秀色若珪璋。】②
讲的百年前某位贵族少女的端庄娴静之美。
沈荔就着萧燃握卷的姿势提笔润墨,重新描补那处晕染模糊的字迹。
为免写歪,她凑得极近,眼睫认真地半垂着,连青丝自肩头滑落也不自知,任由它落满少年结实有力的臂弯。
月下幽兰般的清香自她发间晕散,丝丝袅袅钻入鼻腔,萧燃望着她柔美皎洁的侧颜,不自觉凝住了呼吸。
大概是察觉他的僵硬,沈荔终于收笔抬首。
而后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惊心动魄的深邃眼眸。
长眉,浓睫,凤目,像黑冰,像破晓前光芒涌动的夜。
他们竟离得这样?近,沈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起?身重新拉开距离,别过头轻轻挽了挽耳畔的碎发。
燥意并非来自炭盆,而是源于血液深处,蠢蠢欲动地,在这片初夏潮湿的寂静中无?限蔓延。
“沈荔。”
萧燃忽而开口,似是临时起?意,又似是蓄谋已久,“跟我回王府吧。”
沈荔明显怔住了。
廊下,将桃核啃得干干净净的武思回拼命点头道:“是啊是啊,王妃!殿下身边有许多见多识广的军医,说是喜鹊在世也不为过呢,一定能治好王妃的旧疾!”
“什么?‘喜鹊’?我明明记得人家姓扁……”
商灵托腮想了想,忽而右手握拳敲于左手掌心,恍然道,“是扁担在世吧!”
“是扁鹊……你们两个文盲。”
萧燃忍无?可忍道。
方才的旖旎氛围被这两个傻子破坏得一干二净,正?无?言懊恼间,却闻身侧传来一声细微的轻笑。
萧燃倏地抬首,只见沈荔抬指掩唇笑得眉眼弯弯,连双肩也在轻轻抖动,像是一瓣簌簌摇曳的落花。
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她的确在笑。
是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发自内心的,温柔明媚的笑颜。
萧燃不自觉看?得有些入神,凝视片刻,便?也露出一个少年人干净明朗的痞笑,锋利的眉峰随之上扬。
“你笑了啊。”
他合拢烤得温热的竹简,手按在膝头微微倾身,凝望少女明净的眸子道,“说真的,跟我回去吗?府里比这院子热闹。”
沈荔眨了眨眼睫,似有些迟疑。
“如果是担心你哥不允,我倒有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