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又一道电光劈下,满室皆白,照亮了衣室的纱帘那道正在翻箱倒柜、浑身湿透的黑色身影!

是谁?!

他如何进来的!

沈荔的瞌睡瞬间飞散,睁大眼连连后退,刚要唤人,便见那黑影一个箭步冲来,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

腥潮的水汽扑满而来,一双熟悉而清亮的深邃凤眸逼近,压低声音道,“我来找两件换洗的衣物,别惊动傅母。”

“唔……”

是萧燃?

轰隆

惊雷滚过,煞白的紫电映亮萧燃那张棱角分明的冷白俊颜,也照亮了他黑甲武袍上不断滴落的暗红色水流……

血,好多的血!

沈荔才放松下来的身躯又猛然绷紧,瞳仁震颤间,殷红的血流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侵入她的视野、灌入她的鼻腔,勾起了她十一年前内心深处最尖锐的疼痛!

嗓子好紧,几欲窒息……

沈荔颤巍巍抬指按住喉咙,毫无血色的唇如涸泽之鱼般张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沈荔?沈荔!”

冷汗濡湿了少女苍白的脸庞,萧燃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慌忙松手,试图扶住她不住轻颤的肩头,“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沈荔却是如见梦魇,猛然避开,转身跌撞退去外间。

萧燃的指节僵在半空中,刚追出一步,复又顿在了原地。

她厌他。

萧燃望着衣袍和发梢滴落的淡红雨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本非同路人,还真以为同寝几次,就能消弭偏见化敌为友了?

方才,她看他的眼神里,分明只有浓浓的惊惧与嫌恶。

沈荔合拢帐纱,以绸被拥住自己,那股糊住嗓子的血腥气才渐渐消弭,不由伏在床沿,如溺水之人般大口喘息起来。

新鲜空气涌入,堪堪压下险些复发的旧疾。

窗扇被风雨吹得吱呀作响,萧燃没有再追上来。

他穿着武袍铠甲,身上并无明显伤口,那么那满身浸染的血腥气便只能是别人的

杀人,这的确是适合在风雨之夜干的“急事”。

可眼下无战事,他所杀的能是什么人?

第16章 第16章 破灭 ……不太妙啊。……

沈荔很快便知晓,萧燃所杀之人是谁了。

翌日,乌云压顶,厚重的阴霾笼罩在学宫上空,一片反常的悄寂。

太学生们死气沉沉地聚于学堂内,全然没有往日复学后的喧哗热闹,或好奇或惊惧,正交头接耳地低议着什么。

“……听说上巳节谶纬一事与秣陵令柳氏有关,就在旬假前夜,丹阳郡王以‘扰乱国运’的谋逆罪,亲自领兵围了柳氏的坞堡。啧啧,府内二百口人,除去一个被乳娘抱走的黄口小儿外,余者皆已伏诛,鲜血混着雨水绵延数十丈。”

“哗!柳氏祖上可是前朝开国县侯,手握丹书铁券,竟落了个阖族尽灭的下场?”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那晚电闪雷鸣,满街都听见了柳氏公子跌跌撞撞的拍门求救声,可无人敢开门应声……”

“所以,柳氏谋逆是真的吗?”

“真与假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得罪了那位……”

一位少年讥嘲一笑,冷极般抱紧了双臂,“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的丹书铁券,哪能护得住如今的世族呢?”

沈荔望着眼前摊开的学宫名册,找到了那个被血色朱笔划去的名字

柳慕清,年十八。四月初一因涉谋逆,拒不受降,潜逃途中被丹阳郡王斩于马下。

沈荔想,她终于记住了他的名字。

以这样的方式。

前日还众星捧月般拉着萧燃在庭中投壶掷箭,雨天赠她绸伞,锦绣满身的世家少年,如今已成了泥水里一具罪孽加身的尸体。

学宫不涉朝政,本该是求知的神圣净土。

然风云之下,哪有什么净土?

“此案就此了结,任何人都不得再提逆党之事!”

祭酒王瞻撕下名册中划去的那一页,飞快掷入温茶的小炉中,火光将他的脸映得微微发白,烤出几滴冷汗来,“学子犯禁,罪不及学宫。今后再有妄言此事者,无论师生,必宫规处置!还望诸位夫子严加训导,切勿引火烧身。”

王祭酒自然是害怕的。

毕竟他引太学生花高价购买书籍纸墨的那家芸台书肆,正是柳氏门下的产业。油水捞多了,怎会不怕引火燎身呢?

议事过后,沈荔垂首凝视教司门口那柄无人认领的象牙柄绸伞,正迟疑该如何处理,便听庭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哗然声。

她循声望去,见到了一个不该再出现在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