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先离开地宫的朝臣已撤至明楼之中,得以保全性命;还几?位许年迈体衰的老臣,随着来不及撤退的乱党一起,被埋在了泥土石灰之下。
墓门彻底坍塌,写?有十六字谶言的石门断裂成无数小块,唯有“神”“女”“天命”几?个鲜红的大字兀立残存,在弥漫的尘烟中格外醒目。
【天命神女】
一切都像是上天注定。
“殿下!”
沈筠扔了手中的长?弓,素来优雅洁净的世家家主竟不顾形象地爬上废墟,紧紧握住了萧青璃递来的、沾着尘灰和鲜血的手,抖了抖唇,竟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只是这样红着眼,静静地、深深地望着她。
“别?动。”
萧青璃反抓住了他欲克制收回的手,疲倦道,“让吾靠会儿。”
她真就将脑袋这么靠了过来,而后环顾四周,哑声问:“令嘉……和元照呢?”
沈筠倏地站了起来,险些令半身倚靠在他肩头的萧青璃一个趔趄。
“阿荔?阿荔!”
沈筠着急地于人群中寻找妹妹的身影,甚至于不顾锋利的碎石与木料割破手掌,亲自?在废墟中搜寻。
哗啦一声响。
不远处的萧燃推开了压在身上的木板,摇头甩去满身的尘灰,坐起身来。
他捂着被尘灰刺得生疼的眼睛,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怀抱,倏地站起。
沈荔不见?了!
第98章 第98章 结局(下) “……
沈荔醒来?时, 正躺在一辆雅致舒适的马车上,身下枕着细滑如流水的缎子。
博山炉中燃着厚重缠绵的暖香,夹杂几缕尖锐的血腥气, 随着马车浮沉摇晃。
有人在吹埙, 古朴而悠扬的曲调徐徐铺展开来?,低沉浑厚, 令人想起秋冬霜雪下的呦呦鹿鸣。
沈荔推开盖在身上的斗篷, 艰难地?撑身坐起, 便听埙音停了,一道温润熟悉的声音响起:“你身上有伤, 不要动。”
沈荔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转身抵着车壁。
“我身上无伤, 萧燃护住了我。”
她?目光下移, 落在流云般袅散的香息上, 面露警觉。
听到萧燃的名字,谢叙的眸光很轻地?一沉, 随即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平静, 温声解释:“那只是宁神静心的安神香,可以?让你睡得舒服些。”
长夜将尽,四周悄寂, 只有寒风拂过林梢的婆娑声, 与间?或响起的鸟啼传来?。
车帘晃动的间?隙,带来?了一缕不易察觉的草木冷香。
沈荔便知道,自己并未离开皇陵太远, 仍在十里内的山脚下,处于萧燃掌控的范围之中。
她?稍稍定?神,试图弄清谢叙的用意, 顺便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败了。”
“是。”
谢叙坦然?承认,“我败了。”
“叔父呢?”
“他未能及时逃开,已掩埋于巨石之下。”
谢叙想了想,方道,“能葬在皇陵,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沈荔看着他洁白而秀美的脸庞,气息微颤:“他是你的舅父,也是你的主君。”
“不错,但?他已被?萧燃重伤。”
谢叙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谈今日用了什么?早膳,“我带着他,走不远。”
“那你又?为何带上我?”
谢叙似乎被?她?问住了,有一瞬的哑然?。
他略微垂眸,望着自己握着陶埙的、破皮结痂的十指,一时间?竟找不到完美的答案来?回答。
他本有机会逃得更远的在黎明到来?前,趁萧燃的兵马忙于搜救、尚未来?得及反应之际,借着夜色的遮掩撤得越远越好。
可他折回去了,自废墟之中找到了她?,带走了她?。
萧燃将她?护得极紧,那样托付生死的信任,令他胸口泛起漏风般的寒意。他应该杀了萧燃,可陆续已有禁卫苏醒,他不得不匆匆撤离。
“莫非你想挟我为质,好逃出城去?”
沈荔淡然?相?讥,揣摩着他的神色,“你应能料到,天色一亮,你将无处可藏。苟且偷生,负隅顽抗,并非你的风格。还是说,大公子当真这般输不起?”
终于,谢叙轻叹了一声。
“你不必激我,令嘉。”
他那双原本颀长如玉,此刻却伤痕累累的手微微握拢,缓声道,“我带你走,与立场无关,与……理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