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1 / 1)

他骂完那群大气不敢出的暗探,狠狠踹开?一旁的矮凳,沉着脸转身回内庭,便见沈荔披衣立于窗内,睡意未散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朦胧柔软。

萧燃一顿,那张凝霜的脸似浮冰乍破,笑意漫上眉梢,隔着窗棂同她说话:“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我吵着你了?”

沈荔迟缓摇了摇头,问道:“婴娘的幕后之人,找到了?”

“还不确定他是否为?主谋,眼下人羁押在城外永明寺中,需先?去问审。”

说着,他长眉下压,带点?抱怨的烦闷,“抱歉,今日不能带你去见阿母了。”

“无碍。”

沈荔笑了声,放缓嗓音,“真的没事,我今日亦有要事处理。”

萧燃复又展颜:“那你等我回来,把昨晚没做完的事做完。”

沈荔一噎,恼了他一眼。

萧燃却是恣意一笑,手撑窗台,上身矫健探入室内,在她唇上偷啄一吻。

偷腥成功般,退着跑远了。

徒留清风拂过窗棂,撩乱一池心水。

沈荔的确有要事处理,而且,是有关门下女学生前程与名?誉的大事

江月柔为?书坊偷画春图之事,不知被何人抖了出去,竟闹到了御史台,欲借女学发难,弹劾长公主执政之失。

昨夜私宴,长公主已透了口风,沈荔当即与崔妤、朱若文通了气,可当三位女师受诏前往御史台审厅时,仍是被眼前的阵仗所惊。

朝中两?党的要员几?乎悉数到场,正在厅中吵得热火朝天?。

而在这一片唇枪舌战的漩涡中心,江月柔孤零零的站着,身形单薄如纸,仿佛随时会被锋利如刀的言辞撕碎。

可她何曾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兄长战殁沙场的可怜孤女,靠着丹青妙笔赚些月钱与束脩而已。

“诸位看看!看看!”

谢敬门下的治书侍御史抖开?手中的画卷,将那幅笔触细腻、靡艳不俗的春睡图于众人面?前挨个展示一圈,“这等淫-秽之物,竟是出自学宫圣地!可见女学之内,平日所授尽是些歪风邪气!”

江月柔原本低垂的头倏地抬起?,一双湿红的眼睛狠狠瞪向侍御史,颤声道:“此画是我所作,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夫子和长公主殿下无关!”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长公主殿下府中倒有不少士族送去的妖童美侍,据说还与朝中要员牵扯不清。”

另一名?守旧老?臣冷哼一声,徐徐道,“殿下远过成亲的年纪,若交权回府享乐,倒也罢了。只是如此行径,怎堪摄政大任?”

沈荔忍无可忍,向前将气得掉眼泪的江月柔护在身后。崔妤与朱若文立即拉住这名?受尽侮辱、情绪濒临失控的女学生,轻拍她的背脊安抚。

“阁下就事论事,何必污人品性?”

沈荔掷地有声道,“且不论谣传为?子虚乌有,即便为?事实,难道男子掌权,就不娶娇妻美妾、不坐拥后宫三千吗?婚姻与否,又与掌权人的能力何干?”

自从上次学宫闹了一场乌龙后,朝中不少官员都?听闻了礼学女师王雪衣,便是丹阳郡王妃沈荔之事,是以看她的眼神多有忌惮,夹杂着些许的轻蔑。

“正是此理。”

崔妤接上话茬,凉凉笑道:“再?说回眼前,江月柔的两?位兄长捐躯赴难、战死封城,卖画只为?补贴家?用,诸位只顾党争,却将一孤女逼至绝境,岂非朝廷之耻?且月柔的笔触细腻婉约,尽显女子窈窕之美,比之诸位大人收藏的那些避火图,可含蓄多了!”

“你……安得含血喷人!”

“含血喷人吗?难道诸卿没有看过春宫,没有狎过家?伎?”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不怒自威的女音,众人纷纷回头,退避两?侧,欢喜、或是不情不愿地恭迎摄政长公主驾临。

“陈御史,若吾没记错,你七年前还因醉酒失德,为?了一名?美貌乐伎与人大打出手,被罚了一年俸禄。如此,便不算淫-秽了么?”

见那位咄咄逼人的治书侍御史哑口无言,长脸涨成猪肝色,萧青璃轻笑一声,又看向另一位守旧老?臣,“李大人家?中的妖童美妾何止数十,那是否也要交出权柄,回家?颐养天?年呢?”

老?臣别过脸不语,厅中瞬时鸦雀无声。

崔妤悄悄扯了扯沈荔的袖纱,眼波微转,递给她一记隐隐担忧的目光。

梦鱼在担心什么,沈荔岂会不懂?

这场风波因女学而起?,因江月柔而沸,守旧派打定主意要弹劾长公主治下不严。长公主欲平息此事,最直接利落的手段便是严惩江月柔,将她逐出女学,以儆效尤。

只是如此一来,江月柔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上位者,又怎会在乎区区一人的生死呢?

可沈荔回想起?昨夜在偏殿,长公主向她请教此局破解之法的坦诚,眸色逐渐清明镇定,朝崔妤投去安定的目光,

再?赌一次吧。

赌这一次,她没有信错人。

萧青璃随意拾起?案上散落的“证据”,目光落在那些姿容窈窕的春图上,于一片沉寂中开?口赞赏:“这不是画得挺好看的吗?”

她在这些轻纱半遮的美丽仕女图上,看不到半点?淫-秽龌龊的影子,反而透着女子对女子曲线之美的纯粹欣赏。

大概只有女画师,才能画出这般艳而不俗的佳品来。

“小?小?年纪,笔下功力却不输宫廷画师,实属难得。可见女学之中,当真人才辈出。”

萧青璃将那幅丹青收入囊中,这才旋身坐于主位,示意众卿平身,“吾今日来此,是特来向天?下英才谢罪!”

闻言,厅中众臣皆面?面?相觑,不知她此言在卖什么关子。

萧青璃的目光一寸寸自众人脸上巡视而过,话锋一转:“我大虞向来唯贤是举,不论寒门贵胄、不论荣辱得失,只要不曾触犯律法,皆能受朝廷征辟。可今日,如此高?才之士,却因几?幅女图立于庭下受辱,实乃吾之失职!岂能不向天?下贤才,赔这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