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合规矩。”
“在本王府中,本王就是规矩。本王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萧燃抱臂靠在镂空月门上,挑衅看她,“就为这?”
沈荔放弃在此事上浪费口舌,毕竟同一个空有四肢的野人争辩礼制毫无意义。
“晡食……可要一起?”①
“不用。毕竟本王素喜茹毛饮血、敲骨吸髓,吃不惯你们的精粮。”
萧燃知道那些门阀世家是如何评论自己的,见沈荔还不走,便挑起一侧长眉,“还有事?”
沈荔瞥了眼屏风上搭着的、带血的旧衣,问道:“今日那名疑犯,郡王可审出点什么了?”
“熬不过刑罚,死了。”
萧燃似是早有预料,脑袋一偏,审视沈荔,“沈筠让你问的?”
这事和阿兄又有何干系?
沈荔抬起一双乌润的玲珑眼来,直言问:“那个人,是不是燕子匪?”
“燕子匪”三字一出,萧燃的眼神骤然凌厉。
沈荔只觉腕上一痛,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被萧燃按在了屏风上。
她退无可退,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冷峻脸庞,不自觉被冻住了呼吸。
当世男子喜好傅粉施朱,以貌若好女的纤细昳丽为美,若以时下的标准,萧燃不能算合格的美少年。
他身量极高,骨架宽大,肌肉线条有着蓄势待发的偾张,墨眉和鬈发还残留些许塞北血脉的粗犷,眼睛和整体轮廓却全然是兰京少年的精致俊秀,漂亮中透出一种离经叛道的野性。
“你到底知道多少?此事和你有关?”
少年危险地半眯眼睛,逼视掌下猎物。
见他如此反应,沈荔便知自己猜对了。
假冒儒生的何某,果然是燕子匪中的一员。其余三百多人定也如他一般,隐姓埋名散于各处,潜逃于法网之外。
得到答案,沈荔反而冷静下来,清凌凌的眸子毫无惧意地回视萧燃。
“猜的。”
“猜的?”
萧燃呵笑一声,眼里明明白白写着:骗小孩儿呢?
“我瞧见了他手上的伤疤,据残存的刺青推演,随口一猜。”
被他攥住的腕子生疼,沈荔浅浅吸气,竭力平稳道,“此人构陷我与学生,我想确认他的身份,不算逾矩。”
她神色坦然,不像是说谎。
萧燃欺身逼近,漆眸仿佛要刺进她的灵魂深处,去挖掘这番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水珠沿着他潮湿的发尾滴落,落在沈荔清冷倔强的脸上,激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正僵持间,萧燃忽而顿住,皱了皱鼻子。
继而毫无征兆地扭头打了个喷嚏。
“你……”
他变了脸色,刚开口,又是连打两个喷嚏,不得不松了手。
他趔趄一步捂住挺直的鼻子,警惕地盯着沈荔。
“你……你身上什么味道?”
沈荔不明就里,抬袖置于鼻端嗅了嗅,才反应过来:她来之前熏了雅香。
侍卫说萧燃对浓香过敏,方才凑那么近,定是闻到了。
“只是寻常的春日香。”
她忽而找到了一点反击的乐趣,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迤迤然向前一步,“不信,殿下可闻闻。”
“停,不必!”
制敌之术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经那几个喷嚏一闹,威慑已荡然无存。
萧燃长眉拧起,以归鞘的剑柄抵在沈荔肩头:“出去!从今往后,不许靠近我三丈内。”
沈荔自是求之不得。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深处,萧燃这才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掌,浮出水面般,长舒一口气。
只是那抹春雪月魄般的幽香仍似萦绕鼻尖,若即若离,久久不散。
……
沈荔回到濯枝院,吩咐小厨房一切从简,备几道清淡的小菜即刻。
她又往博山炉中加了一勺香料,这才脱力般靠在凭肘上,望着袅散的香息出神。
虽确认了燕子匪现身的消息,但还有几个问题没有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