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今儿个我可算是来得不巧了。”
他双手插着兜,一步一晃地进门,盯着清醒过来的霍竞川,大大咧咧地,拉了一把椅子,往他的床边一坐。
“你这条命,可真是金贵啊,要不是姜茶妹妹那么多人参、灵芝每天喂到你的肚子里去,你只怕早就去见阎王爷了吧?”
岑谕翘着二郎腿,没有一点儿照顾病人心情的自觉。
姜茶递了杯水到岑谕的手里,“你好好说话,要是再把我大哥气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你大哥醒了,你跟我说话都硬气了?”
岑谕接过水杯,耸耸肩。
“这里有我,你去睡觉,瞧你那双眼皮,都肿成什么样了?”
岑谕放下水杯,起身,把姜茶推到了病床的另一张床上睡觉。
“敷腿的药水我还没倒。”
“我来!”
“一会儿我还得喂大哥吃点儿白粥……”
“我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吗?”
岑谕把帘子一拉,彻底隔绝了姜茶的视线。
这姑娘,照顾霍竞川这这么久以来,就没怎么睡过一个安生觉。
姜茶躺在床上,布帘子为她隔绝出了一块昏暗安静的空间。
她本来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
没想到,心里的石头挪开了一半儿之后,她竟然真的起了困意。
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眨啊眨啊,没一会儿,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岑谕微微挑起了帘子,确认姜茶睡着之后,才开始跟霍竞川讨论起正事儿。
这个案件的来龙去脉,涉案人员,还有连带进来的那些一知半解的帮凶。
包括那些被拐卖来的妇女,得怎么安排。
“你倒是能睡,一觉睡特么半个多月,老子累死累活的忙前忙后,人都累瘦了!”
霍竞川斜靠在病床上,笑了笑。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霍竞川看着隔壁的那张帘子,听见姜茶的呼吸,都能让他安心不少。
“我……”
“以后,都得靠你了!”
霍竞川出奇的平静,一点儿也不像是经历过一场生死的人。
“我不需要你让着我,我想要的,是和你堂堂正正的比试,光明正大的赢过你。”
人还躺在病床上呢,就跟他说这种鬼话,霍竞川是想要膈应死他吗?
岑谕才不要这种施舍而来的胜利。
“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我的腿,已经废了。”
霍竞川第一次用那么认真的表情去看岑谕。
“我没资格再回到部队了,岑谕,很有可能,这一辈子,我都没办法再站起来。”
“你已经赢过我了,不是吗?”
要不是姜茶还在隔壁病床上睡觉,岑谕真想一嗓子把霍竞川骂醒。
“亏我刚才还觉得你不愧是咱们部队认证的单兵王,心理素质就是好,经历过这么一遭,还能面不改色,冷静平和,没想到全特么都是装的。”
岑谕一把揪住了霍竞川的衣领。
“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我岑谕,从小到大,被你差哪儿了?老子需要你牺牲自己来让着我?”
“你的斗志呢?你只是废了一双腿而已,你还有脑子,还有智谋,你觉得,老子能让你这么羞辱?”
霍竞川的话,对于岑谕来说就是一种羞辱。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一字一句,恨不能撬进霍竞川的心里去。
“我已经不能走路了,我甚至连站起来,都再也做不到,我现在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那两颗子弹打在他腿上的时候,他想着,还有命就好。
只要命还在,他一定要让那帮龟孙子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次一次地企图用双手爬出那个山谷的时候,他想着,再咬咬牙,只要他做足了准备,他一定能从那个活死人堆里爬出去。
可是,凝聚起来的心性,在真切地感受到姜茶出现在那里的时候,就悄然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