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好奇地跟上,就见这座书房陈设简洁却处处考究,两侧书架上整齐陈列着竹简典籍,靠里?是紫檀木打?造的博古架,稀世古玩错落其间,件件泛着温润光泽。
秦仲渊一声令下,闲杂人等顿时退出去,整个书房只剩下三人。他径直走向书案旁的紫金香炉,先是转动沉重底座,再以繁复手法?拧动炉身上的蟠龙纹饰。
须臾后,只听? “轰隆” 闷响,挨着墙壁的多宝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一道幽深地下入口。
“就在?下面,跟紧本座。”秦仲渊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当先迈下台阶。
元霁月收紧牵着她的手,小鱼会意,微微点头,回握回去,同时提步跟上前方人。
随着石阶蜿蜒向下,两侧长明?灯幽幽跳动,他们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不知多久,总算抵达最下方,前头的秦仲渊从怀中取出一方墨玉印信,精准按在?石壁某处凹槽中。随着机关沉闷的转动声,厚重的石门缓缓移开。
刹那间,一股浓郁墨香夹杂着沉闷气息迎面而来。密室四?壁镶嵌着密密匝匝的夜明?珠,将不大?的空间照的纤毫毕现,就见正对?门口的墙面上,一幅与人等高的巨大?画像赫然?入目。
这幕,也让三人同时怔住。
无关其他,画上的男子身着白衣广袖,凤眸狭长,唇若点朱,两鬓垂落的雪白缨穗随风轻扬,整个人如芝兰玉树,立在?满树芳菲下,对?着他们回眸浅笑,生动得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画中走出。
从眼?角眉梢到衣袂褶皱,无不惟妙惟肖,能画成这样?,非国手不可成,且必定对?画中人了解至极,才画得出这样?几可乱真的三公子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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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画一出现,气氛骤然?变得难以言表。
尤其是最前方的秦仲渊,如遭雷击,僵硬地瞪着这幅多月前忘记收起的画像,猛然?回头,明?明?在?自己的地盘,生平头一次面红耳赤,喉结剧烈滚动。
“此?画、此?画……”
他声音罕见地失了从容,近乎语无伦次:
“是元崇昊半年前差人送来的!那时他得知本座得了‘暗影’,便主动来了苍山,将此?画赠予本座,巧舌如簧地说服我与他合作,一起设下鉴宝大?会的陷阱,让本座将你?掳来,并逼问出另一半‘明?图’的下落”
然?而,无论他怎么挽尊,也掩盖不了,这幅画像背后的暧昧含义。纵使是由元崇昊派人绘制送来,但也是先窥破他对?元霁月的不轨之心?,才会用这幅画勾起他的心?思,双管齐下,彻底说服秦仲渊,应下与其合作。
本来,以秦仲渊无所顾忌的性子,做都?做了,眼?下区区一幅画,绝不至让他失态至此?,可是,可是瞧见这画的是小鱼
停下了拙劣的解释,他呼呼喘着粗气,瞪着跟前这幅曾经爱不释手、日夜凝视的画像,不知怎么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和?羞恼,画中人的笑容也变得无比刺目和?讽刺。
霎时,一股汹涌恶气涌上心?头,秦仲渊跨步上前,抬手就要把这副该死的画扯下来撕个粉碎。
“等等!”
小鱼见状脱口而出,及时阻止了他毁灭“罪证”的动作,而后快步走到画前。
她倒是没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纯粹是觉得这幅画是她见过画得三公子最有神?韵的,就这么被毁了着实可惜。
“你?想做什么,画得这么好,毁了多可惜……就这么挂着不行么。”
小鱼朝他嗔怒。
她身后,画像正主踱步上前,凤眸底下原本寒霜密布,但见不明?所以的小鱼如此?护画,被撞破肮脏心思的秦仲渊更是狼狈之极,元霁月顿时觉出兴味,抱臂而立,好整以暇地观赏这场闹剧。
不仅如此?,他瞳仁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猩红,修长手指轻轻扶住小鱼的腰,嫌场面不够乱似的,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悦耳嗓音里?含着若有若无的幽怨委屈。
“小鱼,你?知道的,此?人素来横行霸道,恶贯满盈……分明?是个荒.淫无耻的狂徒,不值得分毫信任,你?千万别被其一时半会的伪装迷惑……”
那头,秦仲渊闻见这番故意说给他听?的话,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牙根咬的咯吱作响。
好你?个元霁月!他今日才算看清,这厮徒有副光风霁月的皮囊,其实心?思歹毒狭隘,这两日当着他面和?小鱼各种亲近还不够,如今更是演都?不演了,见缝插针地在?小鱼面前诋毁他!(额,这好像也不是诋毁?)
“小鱼,莫要信他!”秦仲渊再按捺不住,厉声打?断二人,急切道,“过往种种确是本座亏欠于你?。但对?这位元三公子”
他冷笑一声,“本座曾经多少次差点死在?他剑下,这些年的前仇旧怨早就数不清了。以前是本座眼?瞎,被他这幅皮囊蛊惑,这才一叶障目冲动而为,但如今我已将此?人本性看透,对?其再无半点感觉,只恨不能将其毙于掌下!”
“小鱼,你?恨我怨我皆可,但本座以性命发誓,这幅画不代表任何东西,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往后,往后本座定当亲自为你?作一幅更好的,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秦仲渊瞬也不瞬地凝视她,素来凌厉的深目里?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恳求。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鱼快要听?蒙,这时候又感觉到身旁元霁月的气息骤然?转冷,她头疼不已,只好赶紧把跟前的大?情种糊弄过去。
“好了好了,别说画像的事了,正事还急着办呢,藏宝图究竟在?哪,你?赶紧拿出来吧,磨磨蹭蹭地要吃午饭了都?。”
*
如此?一通忙乱过去,三人之间的气氛更加诡异僵硬,但总算恢复了表面平静。
秦仲渊不管心?底怎么想,面上总算端回了属于玄宗之主的沉稳冷冽,果断按下另一个开关,让这幅等身画像缓缓卷起,露出后面的高台壁龛。
壁龛里?,就见夜明?珠幽幽发光,伪装的鎏金罗汉像一分为二,露出最里?面的一幅黑白山水画,比寻常的画幅小上三分之一,线条寸寸精细,厚实的纸张泛黄,仿若覆着层岁月薄霜。
小鱼不禁走近两步,凝神?看去。
虽然?,她对?这些古画了解浅薄,只看得出这幅画与常见的泼墨山水十分不同,线条精细如丝,工笔勾勒的山水层叠错落,竟有几分深邃的空间感,一眼?看去,像是能让人走进画中沟壑。
元霁月亦缓步走近,目光如尺,丈量画上的每一道笔触。少顷,他指尖轻点右下角朱红印鉴,语声平淡。
“此?图笔力连贯、布局巧妙,从纸张质地到印鉴制式,皆与云阳宫珍藏的那幅图同出一家,这方印鉴是前朝哀帝的私印,其上伏龙二字,当是真品无疑。”
当然?,这副“暗影”若不是真品,又怎么会甫现世便引发一桩又一桩风波,甚至连元崇昊这等德高望重的白道砥柱,听?闻此?图现世,也被勾动利心?,主动拿自己亲侄子和?家族至宝与魔道头子作交换。
被他一口断定,秦仲渊心?头当即涌出狂喜,毕竟这等宝物如今就在?他手上!加上壁画星图摹本,如今只差一副明?图,他就能拼全真正的伏龙山河图,破解宝藏所在?了!
饶是浑身血液都?因“宝藏”二字而沸腾,但他极能伪装,脸色反倒更沉凝,气势汹汹地逼问道。
“此?图既然?没问题,你?何时能画出另外?半幅‘明?图’?这几日本座已经够纵容你?们,再敢借口拖延,休怪本座不客气了!”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若非因为元霁月身系各方势力,且是唯一能画出明?图的人,秦仲渊怎么会容忍他至此??这回要是他再敷衍塞责,秦仲渊可当真要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