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汉子最是警觉,坚持要把人带走虽然起火点离这里很远,但船身木制,真要燃过来也不是不可能,即便主上下了死令让他们不能擅自行动,可眼下这情况,坐以待毙才真的会出大事。
眼看刀疤汉子将其他人说服,一众黑衣人就要开门行动,小鱼没时间犹豫了,当机立断拿出烟管,对着那个方向就是猛然一吹。
霎时,淡白色烟雾充斥门前的小小空间,将所有人笼罩其中,就连小鱼都不免吸了口。
幸好她服过解药又站在窗口边,头晕片刻就恢复了正常。
等她缓过来,小心翼翼地再探头看去,走廊里,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一群大汉,包括那个刀疤脸,都已经横七倒八,半点声息皆无,连个抽搐挣扎的都没有。
单凭迷香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估计还是那枚磨成粉的黑丸起了大用处……
她吞了口口水,慢慢走近,试探地踢了下最近的那人,竟见他口鼻处缓缓流出乌血,小鱼唬了一跳,不敢再看这满地的人,赶紧找到钥匙,开锁进门救人。
房门一开,就见颀长的白衣公子立在屋正中,衣冠齐整神色不惊,看不出半点身陷囹圄的痕迹。
小鱼顿时怔住,下一刻,那人身形晃了下,支撑不住地扶住桌案,她才醒过神,忙上前扶住他,让他借着她的力勉强前进。
“我们需要马上跳船离开,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从这个高度跳船再游回岸上,危险性不言而喻,哪怕是她也得拼尽全力,更别说他这幅模样了。
元霁月明白她的担心,整整一下午,他耗费仅剩的真气把被封大穴冲开,为的就是能尽快恢复些许的行动能力。
此时,他用力握住她手,吃力而肯定地道:
“无事,我们走。”
*
夜雾笼罩的江面上,货船火势愈烈,众人忙着救火,无人注意到,某处船舷,一声重重的“噗通”落水声在夜色里响起,转瞬就被货船桅杆倒塌的巨响掩盖。
骤然入水,小鱼头晕脑胀,好一阵子才能在冰冷江水里睁开眼,视野里漆黑泛着红色光斑,那是熊熊燃烧的船帆投在江面的影子。
凭借本能找准方向,尽管手上多出一个人动作不便,小鱼仍是拼尽全力,向前游去。
然而,事情永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她艰难游出两三丈距离,右手就陡然一沉,差点把她也拖下去。
小鱼心惊回头,借着模糊光线,转眼就发现男子俊容青白、眼眸半阖,散落的黑发水草般缠住他脖颈,握住她的手几乎失力,一看情况就极其不妙。
此刻,渡口方向也遥遥响起喧嚣,铁器碰撞声混着模糊的吆喝传来,秦仲渊说不定便在其中,他们时间真的不多了。
小鱼压下焦急,回身用力拍打他面庞,想让他振作起来,跟着她继续往前。
好阵子,元霁月才艰难睁开眼,本能地要划动手脚,然而四肢毫无力气,身体虚软得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拼到此刻,哪怕他已竭尽全力,可确实是再寻不到半点力气了。
元霁月神思恍惚,已是陷入半昏迷之态,模糊视野里,除了无边黑暗,就是一个神色忧急、拉着他努力想向前游的姑娘。
……明明相识不久,只见过寥寥几面,为何看着这张不甚熟悉的脸孔,会令他没来由的想微笑呢。
脑海里闪过此念,已快停滞的心脏砰然跳动了下,他便也弯唇笑起,朝她轻轻颔首,再次薄唇张合。
昏暗里,隐约能辨认出那是两个眼熟的字。
‘快走……’
说完这句,男子再无挣扎,松开握住她的那只手,闭上眼,任由自己被暗流拖着坠入沉渊。
对面,小鱼眼睁睁望着这一切发生。
明明是他说要一起走,现在主动松开手的也是他……这个人,真的想过能成功逃走吗?还是他从头到尾,与她的筹谋计划,就是为了此刻,将她送走,再让自己沉入江水,一了百了再无牵挂。
小鱼想不通,亦不肯认命。
她咬着牙,一把扯住他衣襟,把人提起,撞到他冰冷如霜的唇上,恶狠狠为他渡了口气。
唇上的温度令男人愕然睁开眼,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没反应过来般怔怔看着她愤怒神情。
小鱼则趁机重重拍了拍他胸膛,用拇指指了指岸边,示意他给老娘憋住这口气。
既然说了要一起走,就别想当逃兵。有她小鱼在,他想自暴自弃,门都没有!
而后,她稳住二人身体,改变策略,单手解下腰带,将无力游动的他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再架住他肩膀,赌上平生所有的运气,不再往回看,带着人朝黢黑岸沿极力游去。……
第15章 饴糖 浓郁的甜味在舌尖徐徐融化
这夜,货船上的火临近天明才扑灭,焦黑的船板散落在江面,船尾连同半个船身被烧得面目全非,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唯有中前段船身逃过一劫,虽也熏得乌黑,好歹维持着完整轮廓。
在外办事的秦仲渊得知消息,紧赶慢赶还是回迟一步。
甲板上残余的温度透过靴底传来,灰头土脸的黑衣人们跪了一地,无人敢对上他的视线,秦仲渊顾不得其他,径直走向客舱最深处的那个房间。
刚到门外,就见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守卫尸体,本该紧锁的房门大开,里面不用看也是空空如也。
许久。
“好,做的好,不愧是元三公子!”死寂中,秦仲渊竟是低低笑起来,那笑声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阴鸷而扭曲,闻见的人无不后颈发凉,悄悄站远了点。
“回主上,我们方才在厨房发现纵火痕迹,放火者以油泼地,又用杂物堵住厨房门……经清查,除死伤守卫外,船工中还少了一名新来的杂工……”
查探的下属前来回话,特意提及,失踪的那个杂工正是日常往这个房间送饭的人,而且来历不明,他们审问了船上所有人,都不知道此人何时出现,又何时消失的。
对此秦仲渊毫不意外。元霁月身中醉梦软骨香,全无半点行动之力,连起身都困难,想要逃走必有内应。
这个内应不仅善于伪装,还神通广大到偷来了天莲宗令牌,悄无声息混上船,继而寻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