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元霁月除了无奈,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情绪。他说不出话,只有在她每次将瓷勺抵在唇边时,默默张口,任她喂完一整碗米粥。

小鱼再问他“吃够了吗?”男子无奈眨了下左眼,她这才露出笑意,嘴角露出个小小梨涡,随即被她克制地抿下去。

放下粥碗,她余光瞧见旁边有盥洗的物件,不由想起了他的白马车白衣服,想必这人很爱洁吧。

小鱼随口道:“三公子,那边有洗漱的东西,需要我帮你擦洗一下吗?”

这回没沉默多久,榻上人便几不可见地点头。

饶是男女有别,可爱洁如命的三公子能从昨晚忍到现在已是极限,哪怕明日就是死期,他也必要干干净净上路。

他这副样子,小鱼也升不起什么杂念,权当在伺候她家师傅了。

打水沾湿布巾,利落地把露在外面的脸、脖子、手,都用温水擦拭过两遍明明已经很轻了,但这些肌肤擦后还是泛红晕,这也太娇贵了,她暗暗咋舌。

耽误太久,门外黑衣人不耐烦地喊起来。小鱼加快动作收拾完毕,将他扶回榻上,掖好被角,最后在他耳边轻声留下“三公子,你且安心,下顿送餐我还会来的”,匆匆提着食盒离开。

留下吃饱喝足,浑身清爽许多的元霁月默默望着床顶,脑中盘旋着这个名叫小鱼的姑娘的笑容,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但又异常温暖。

想着想着,潮水般的困意席卷了虚弱的身体,他缓缓闭眼,任由自己陷入黑暗中。

第11章 投喂 垂首依偎在她伸出的掌心里

那头,尽管还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可找到了人,当务之急也算解决了,小鱼浑身轻松地拎着食盒回到船尾厨房。

回去时,三个厨工正围着小桌掷骰子,赌注不过十几枚铜板,却嚷得面红耳赤。

其中,输钱的胖厨子把骰盅往案板一摔,“晦气!又输了!”油光满面的脸转过来,不经意瞥到她,矮小瘦弱,一看就好欺负的样子,登时有了出气口。

“诶,新来的矮子,赶紧把地扫了,那边的碗筷也顺带刷了,仔细着别磕出豁口!”

因为她手里的令牌,起初厨工们还有所顾忌,但耐不住小鱼底气不足,得靠干活来伪装自己,一来二去地,这些家伙使唤起她来是越来越顺口了。

小鱼没奈何,憋住气,压着嗓子应了声“是”。

慢吞吞把满地的瓜子碎屑扫起来,她拣个木墩坐在角落,边清洗盆里的脏碗筷,边把耳力凝成一线,偷听其余人的谈话

便听骰子摇动的脆响里,这群久驻货船的厨工聊着闲,张口就是满腹抱怨。

厨工甲:“那群穿黑衣服的当真霸道,昨日嫌鱼汤腥气,险些掀了盘子。”

厨工乙:“就是就是,个个跟大爷似得,要不是工钱比别家的高,鬼才来跑这趟船。”

厨工甲再往地上啐了口,唉声叹气,“别提工钱了,我刚刚才看了眼库房,米面都不剩几袋了,咱们这到底开多久也没个底,过几天不会饿肚子吧。”

“怕个屁!缺谁也不能缺了厨子口吃的。”

听着两个同伴发牢骚,资历最深的胖大厨半点不慌,熟练地从旁边麻袋里抓了把豆子,嚼得咯嘣作响。

“而且最迟后天就要找个渡口,停下来买补给,没见船头旗语都打了,你们就安心等着吧!……”

旁边。

从这堆废话里,敏锐地捕捉到“后天船要停”这句,那边的小鱼身形微滞,脑子里瞬间闪过什么。

刚刚找到人,她还在发愁怎么才能从这龙潭虎穴把他救出去,谁想就知道了货船会停的消息,那么,二人该怎么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成功从船上逃走呢……

小鱼按住惊喜,细细思索起来。

就在这时,没关严实的舱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哐当”撞到墙壁上,来人招呼也不打就大步进来。

厨工们随之望去,木讷得一动不动。用脚指头猜都知道,就这德行,肯定又是那群黑衣的大爷来了。

小鱼跟着看去,随即浑身凝固,猛地埋下头,恨不能缩进墙缝里。

谁让这会来的竟是那个她最怕看到的刀疤汉子,虎背熊腰满脸煞气,腰间的硕大弯刀还溅着血,不知又干了什么祸害人的事。

“好啊,都挺会找乐子!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聚众赌钱,是嫌皮子太紧,想让老子给你们松快松快?”

没想到竟是这位煞星带人来巡查,三名厨工弹簧般惊坐起,这会再销毁罪证也来不及了,忙不迭跪下磕头求饶。

小鱼只来得及往脸上再抹了把炭灰,就被刀疤汉子一眼盯住,浓眉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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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汉子盯着跟前这个瑟瑟发抖的瘦小少年,总觉得既眼生,又透着若有若无的眼熟。

不过区区一个小厨工,还不配他多关注,便只随口问了句,“新来的?在此地做什么?”

小鱼喉咙发紧,借着灯光阴影将半边脸藏在乱发后,硬着头皮回话。

“回、回爷的话,小的才调来这没多久……看守最里间舱房的几位大爷,叫小的按时给那里送饭去……”

反正,便是含糊其辞、似是而非,旁人听了也不会起疑的话术。

而一提起“最里间舱房”,刀疤汉子的关注重点瞬间被转移,毕竟那处可是主子交代的需要严加看管的地方,低骂着“那群蠢货,明明交代了不准离岗,倒是会想法子偷懒”。

随即再顾不上她,转身大步就往外头走。

同样被煞星忘记的厨工们瘫软地上,抹去满脸冷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直到厨工们恢复常态,又嘻嘻哈哈,彷佛什么都没发生地开始摇骰子、骂管事,小鱼还坐在角落里没出声。

“后天停船”“不准离岗”“三天期限”……这些消息在小鱼脑海里来回打转,像纠缠成团的麻线。她背靠冰冷的舱壁,一边装作专心刷碗,一边在心里反复琢磨。

思来想去,渐渐地,关于后续行动,一个念头逐渐成型,她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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