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最后面的那辆囚车上。听说这?个?魔头冥顽不灵,不肯和任何人开口,四皇子与其他大人都没能问出话来,便命人不准给他食水,只需留住他一口气即可。……”

闻言,小鱼心中咯噔一下?,挺起身子、眺望而去,在远远的队伍后面,果然瞧见一辆黑色囚车,周身以精铁打造,车身上还缠着厚重的铁链。

囚车中央,隐隐可见坐着个?黑色的削瘦身影,头颅低垂,长发凌乱披散下?来,生死不知。

第91章 去问他 贴着她耳畔低语

不多时, 日头爬至中天,山道旁的树荫投下斑驳光影,车队终于停下休息。

小鱼在车里坐得腰酸背疼, 趁机下了马车透气,刚刚踩到地上, 她忽而?转头,又望向?队伍最末的那辆囚车。

不出所料,里头那道削瘦身影仍纹丝不动?, 连胸口起伏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旁侧看押他的禁军们?只?顾着歇脚, 没有一人?留意。

小鱼挣扎再三,到底是叹了口气,调转方向?, 径直朝那处走去。

她刚离开马车范围, 旁边的风三就?带着两名护卫快步跟上,小鱼顺口与其寒暄两句, 假装看不见他眼中的疑惑和担忧。

交谈中, 她也知道了另一头,元霁月和元景泽、玄慈大师等人?商议一上午, 虽然定下了寻墓的章程与分工,但?最重要的, 如何打开陵墓入口,仍无明确方案……

听着, 小鱼默默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说话间,几人?已到囚车附近,正蹲坐在一起啃干粮的禁军们?慌张站起来, 紧接着看到最前方的小鱼的脸,不约而?同露出恍然之色,问也不问便让开道路,默许她可以靠近囚车。

谁让这里的禁军大多都参加过昨夜的别柳亭之事,她最后那句“我答应你?的条件”可是响彻全场,叫人?想忘记都难,眼下过来履约,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状,风三虽不赞同,却?也没法阻拦,只?能带人?停在一丈外,关切叮嘱。

“小鱼姑娘,此人?虽武功尽废,但?仍不可小觑,望您务必小心,一切以安全为重。”

小鱼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朝他郑重点头,转回?去,放慢脚步,终于停在囚车边,恰能看清车内人?神色的距离。

被关了一夜的秦仲渊竟然没有昏迷,闻见说话和脚步声,低垂的头颅微微颤动?,以极慢的速度抬了起来。

男子苍白瘦削的脸对上仰头望来的女子,四目相对,似曾相识的姿势,与当初的境况却?天差地别。

山间的风卷着草叶掠过,二人?久久未语。

小鱼意外发现,自己对跟前人?的浓烈愤怒和厌恶,此刻忽然有些记不起来。

是因为此刻的他过于狼狈不堪么?除了那双依旧阴鸷沉郁的深眸,周身再无半分玄宗之主的威压,落魄如丧家之犬,让人?想奚落都提不起兴致。

小鱼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

“秦仲渊,即便你?自愿被囚,但?你?并不想死是吧。”

这话没头没尾,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四野空旷,过于灿烂的阳光下,秦仲渊似乎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微微眯起眸子,过了好?一会儿,干涸开裂的薄唇才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小鱼,便如此了解本座么。”

这话也不是疑问句。

见他还有力气开口,也肯回?应她的话,小鱼徒然松了口气,懒得与他周旋,直截了当地开口。

“秦仲渊,无论你?昨夜那些话是什么用意,混入车队有何目的,你?我心知肚明,你?都绝不可能成功。”

她神色冷静,理智得简直不像往日的她,“所以,你?若是想活下来,现在就?把打开墓室的方法告诉我,只?要我还在,最后定会担保留你?一命。”

是的,她从没有忘记秦仲渊的种种恶行,可比起打开凰妃墓、找到凰心玉,保住元霁月的性命,留下此人?又有何妨?

毕竟,他如今双腿已废、武功尽失,以这般的废人?姿态苟活于世,对曾经?高?高?在上的玄宗之主来说,显然比死更让他痛苦。

她在下头滔滔不绝,车中人?却?彷佛没有过耳,专注地望着那双粉色唇瓣张张合合,微微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然突兀地插入一道声音。

“好?,我答应你?但?本座如今饥渴难忍,浑身无力,得麻烦小鱼亲手?喂我一回?,否则本座怕是无力再说更多。”

满肚子软硬兼施的说辞瞬间堵在喉咙里,小鱼瞪住他,片刻后就?泄了气。

算了算了,就?知道这人?不会轻易松口,她既然决定过来,当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就?是伺候这人?几天么,她忍!

*

风水轮流转,秦仲渊这会的样子,比之当时的元霁月更糟糕,双手?双脚都锁着粗大的铁链,费尽全力也不过勉强坐直,虚弱到几乎只?剩一口气,绝无可能再做出暴起伤人?的事。

何况他若敢做出任何异动?,眨眼间就会被众护卫射成筛子,和自找死路也没差别。

再三评估过,确定小鱼没什么危险,风三和禁军才没阻止她接下来的行动?。他们?紧紧盯着车上的方向?,警惕地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等铁门?打开,小鱼提着心,拎着食水钻入狭窄的囚车里,犹如踱步到张开的虎口旁,压下对跟前人?的本能战栗,缓慢地立定在他两步外。

秦仲渊黑衣萧索,扬起冷峻面孔,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身形凝固了一般。

小鱼谨慎蹲下,本要把馒头递过去让他自己啃,可男子维持这个姿势,对她嘶哑地轻声说:“……我的手?动?不了,小鱼可以再帮帮本座么。”

小鱼不由低下头,就?看到那双青筋突兀的大掌上,手?腕处已被沉重铁环磨得鲜血淋漓。而?且从手?背到小臂,露出的肌肤上遍布痂痕,旧伤叠新伤,难以想象其经?历了什么。

不经?意间,她眼前猛地闪过绮香楼里,此人?被刺得犹如血葫芦的那幕小鱼心头一悸,好?不容易才维持住面上的冷漠,捡起一块馒头,十?分不客气地塞到他嘴边。

这人?亦是从未有过的温顺,不顾唇角干裂渗血,张嘴连吃了好?几口,才好?似被噎的咳嗽了几下,小鱼没多想,下意识拿起水囊,凑得更近递到他口边。

就?在这时,趁二人?距离拉近,他忽然张口,嗓音低哑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小鱼,你?肯来,我真?的极欢喜所以,你?当真?没发现,元霁月一直在骗你?么?”

刹那间,跟前的女孩僵住,被点了穴道一般。秦仲渊看出什么,继续轻快说道:

“那枚血玉莲牌,确实是天莲宗的重要信物,世间只?此一块,可代表宗主亲临,调动?各宗兵马故而?,绝尘才会早早夺在手?里,还曾试图以此从本座手?中带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