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了错的人就必须受惩罚,只有这样才能取得原谅,对吗?
依然没有人回答他,传进耳中的只有刀刃破开皮肉的声音。
温热的血渗出来的一瞬间,宋聿只觉得解脱。
…………
他以为他会死的。
但他只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只有余奕在旁边。
宋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痛,从四面八方将他整个包裹住。
心理医生没想到他会再次发病,和余奕商议后开始强制干预了,但好像没什么效果,他问宋聿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至少有个盼头也好。
宋聿就跟余奕说,他想再见秦招招一面。
余奕承诺会帮他,条件是他不再自残好好接受治疗,但其实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余奕能成功的概率并不大。
他不停地劝宋聿:“不要一直沉溺于过去了,人都会犯错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宋聿不反驳,也不解释,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秦招招推开宋聿的病房门那天,天气很好,他正坐着出神,思绪混沌地不像话。
看见她第一眼,宋聿还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对,他幻想出了一个“秦招招”,一个每天都会来见他,一如既往爱着他的“秦招招”。
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他梦寐以求的人真的来了。
说欣喜若狂都不为过,有一瞬间,宋聿真的以为自己又有了一条生路。
可是一和对方对上眼神,他又被立刻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秦招招很平和,像纠缠半生的爱恨终于到了最后一刻,她放下了一切,要来做个安静的了断宋聿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预感,这或许真的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了。
他恐慌地双手发抖,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一切。
甚至不敢接她的话,生怕下一秒她就要亲口说出道别。他竭尽全力岔开话题,在心里不停地哀求:
不要走,再多留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好吗?
可老天爷没有因为宋聿的摇尾乞怜放过他,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最后的最后,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难听的话,没有冷漠的眼神,只是像看一个遥远的陌生人那样看着他。
她向他告别,说这是最后一面,说就算没有晏承,他们也只能做陌生人。
每一个字,对于宋聿来说都无异于凌迟。
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他已经彻底无法挽回她了。
或许早在很多年前那个盛夏的傍晚他就永远失去了她,可直到今时今日他才接受这个事实。
宋聿听到自己艰难的呼吸,听到自己嘶哑无力地祈求。但对方没有回头,关上门的那瞬间,手背针头抽离时尖锐的刺痛竟然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蜷缩在病床上涕泗横流时,宋聿忽然开始后悔,不久前那个浑浑噩噩的夜,他挥刀应该更用力一些的他应该死在那晚,也胜过现在被她彻底丢弃。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瘫在那里发烂,灵魂由内而外的腐败。
………
出院那天,宋聿独自一人回了趟高中的学校。
学校门口那家水果店还在,只是学校已经空荡荡的,荒废多时了。
“自从新学校搬去平西路,这座校区被废弃后,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楼上那些栏杆都年久失修濒临脱落了,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连人一起掉下来,你要上楼的话最好离远点。”买青橘时,水果店的老板嘱咐宋聿。
门没锁,宋聿循着模糊的印象往里走。阳光正盛,记忆里干净整洁的学校如今早已杂草丛生,宋聿常去的篮球场也没有幸免,观众席上落了厚厚一层灰。
他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只被丢弃的篮球,随手投进篮筐时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观众席当年留下的习惯还在,只是再也看不见那张熟悉的笑脸了。
物是人非。
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步,最终回到了当初待过的教室。坐在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上,身旁空荡荡的,宋聿轻声地叫秦招招的名字,像很多年前她装睡偷看他时,他警告她把脸转过去那样。
那些片段,每一帧都好像发生在昨天,可是转瞬,它们又悉数化为泡影,宋聿拼了命地想抓住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能留住。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那些破败的桌椅也开始分裂、重叠,宋聿疲惫地闭上眼,像一个昏昏欲睡的垂死之人慢慢趴在了桌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
“……宋聿,宋聿……”
谁?谁在叫他?
那个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地,他终于听清了,是秦招招的声音。
“……快放学了,你到时候记得等我,我们一起走。”
宋聿猛的睁开眼,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仿若时光倒流,他又回到了那年夏天。
他听到熟悉的铃声,悠远而又绵长,伴随着嘈杂鼎沸的脚步声,人流熙熙攘攘向外拥挤。
他听到身后传来秦招招慌乱急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