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都清减了好一圈。”

她盛出一碗,柔声道:“我刚从医馆出来就惦记着你,这汤是我亲自守着炉子炖了一上午的,快趁热喝,暖暖胃。”

商笠泽没说话,目光落在那碗冒热气的汤上,伸手接过。

谢知微见他接了汤,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意思窃喜计上心头。

她就知道,他对她终究是不同的。

汤碗里,几星碧绿葱花浮着,刺眼得很。

商笠泽的动作骤然顿住。

他记得谢灵鸢不爱吃葱花,当年雁门关那个姑娘,也不爱吃。

◇ 第18章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汤勺,一点一点将葱花从汤里捞出来,撇在案桌上。

谢知微笑着,理所应当地挽住他的胳膊,顺势在旁坐下,身体亲昵地贴着他:“笠泽,你何时不爱吃葱花了?你记得你从前从不挑的。”

商笠泽低头,目光落在她吐着蔻丹的手上,眉心拧起个微小的结。

可这细微的神色,全被满脸笑意的谢知微忽略。

他抬头,憔悴却依旧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

“你给我炖了汤,我也该给你做一碗。”

谢知微整个人僵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商笠泽看着她,又问了一遍,语调毫无起伏:“你可有什么忌口?”

巨大的狂喜砸得她头晕目眩,她受宠若惊地看着他,心跳快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从前商笠泽虽护着她,物质上从未亏待,绫罗绸缎、珍稀玩物要什么给什么,可这般像寻常夫妻般的温馨举动,他从未做过。

这是不是说明,谢灵鸢死了,他终于看得见自己了?

况且,商笠泽乃堂堂景渊王,居然肯为她下灶,这样的待遇,恐怕谢灵鸢连死都没感受过。

谢知微用力摇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痴迷与感动:

“没有,我没有忌口,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

商笠泽却没再看她,转头望向窗外,似自言自语,又似回答她,只轻轻“哦”了一声。

雨声不知何时又大了,噼里啪啦敲着水榭柱子,让这偌大的院子更显空旷冷清。

“我这几日夜里,”他忽然开口:“总梦到从前在雁门关的事。”

“雁门关”三个字像根针,瞬间刺破谢知微脸上的完美伪装。

她紧紧靠着他手臂的身体,有了刹那的僵硬。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用娇俏的语气掩饰:“都是那么久前的事了,笠泽,你竟还记着?”

“自然记得。”商笠泽侧过头,漆黑的眼睛直直看向她。

“在那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的眼神太沉太静,像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心虚与谎言都吸进去,让她无所遁形。

谢知微脸上血色又褪了几分,勉强挤出个笑:“是吗?我……我都快记不清了。”

商笠泽推开她,支起身子问:“我一直好奇,你那时候,为何不教我耍红缨枪?”

谢知微彻底愣住,嘴唇翕动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

看着她苍白的脸,商笠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谢知微脑子飞速转动,知道必须给个符合“救命恩人”形象的答案:

“红缨枪……太凶险了。”

她话说得磕磕巴巴,眼神却努力装出关切与后怕:“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哦。”又是一个字。

商笠泽收回目光,重新靠回椅背,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水榭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雨点砸在池面上的声音,密集得烦人。

就在谢知微松口气时,商笠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闲聊般随意:

“那天夜里的篝火宴,听说格外热闹。”

他看着浓重的雨幕,眼神没有焦点:“可惜我当时发了热,没能去成。”

他顿了顿,转回头,沉寂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似好奇的神色。

“知微,你给我讲讲,当时的场面是什么样的?”

◇ 第19章

谢知微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只觉得自己像被剥了衣衫扔在雪地里的小丑,唯一的看客,便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商笠泽。

篝火夜宴?

她哪里晓得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