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勤,一万。凭据拿好。”
“郑尚曲,一万。拿着。”
“伍嘉诚,一万。喏。”
队伍前进得很快,余乐身边的光屏上贡献点越来越多。可他脸上没有多少喜悦,只有浓浓的不耐。叫完几个名字,余乐拿起水杯灌了口,抹抹嘴。
“……吴宏雷。”这次余乐的语速放慢不少,他翘起二郎腿,望向面前高大的男人。“愣着干嘛?贡献点呢?你该不会把交易仪缝裤。裆里了吧,雷哥?”
“我只有五千多。”雷哥板着脸答道。“船长,我跟你也挺久了,先赊着成不?”
“五千是小孩儿的票价,你这身高,我估摸着砍掉一半才能进。”余乐呲起牙齿,“规矩就是规矩,凑完了再来。”
“大家都在换点数,还有不到半天就消毒了,我往哪儿凑?!”
“哎哎哎,我可不是没提前跟大家说。你瞧人小姑娘都能凑齐,你个大老爷们儿两三天弄不到物资换?别是又在你那几个小情人身上花了不少吧。”余乐直起腰,不耐烦地用笔杆磕了磕扶手。“没钱赶紧走,你又不是没船,自个儿躲消毒也行啊。”
“操。你妈的余乐!”雷哥额角青筋直跳,“我给人花钱,到头来还不是进你的口袋?他妈的极乐号就从来不收消毒费,你在这里活活吸血,还装个屁的大爷?”
“那你去极乐号呗。一次上船,终生绑定,不像我这边人来人往,多划算。”余乐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应道。“我也没逼你们交贡献点,早说了,爱躲自己躲啊?怎么着,老子这手艺能保大家活命,还必须无私奉献?弄穿梭剂的人力物力你出?”
“你是船长!”
“对,老子是船长,不是你家保姆。说完了没?赶紧滚,在这净浪费时间。”余乐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要么真去极乐号也行,反正待会也得拖上。不过不保活命,自己看着办。”
“我在这船上待了多少年,交过多少次贡献点了,啊?”雷哥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一拳捶上栏杆。“妈的连个赊账都不肯,要人生病了咋办?刚好受伤了咋办?自己钻钱眼儿里还不认,搁这装好人呢?余乐我告诉你,等半夜投票屏下来,我手里可捏着一票呢。”
一声枪响,余乐直接射穿了雷哥的脚背,雷哥顿时一通惨叫。
“我的船,我的规矩。”余乐瞥了眼近处脸色难看的墟盗们,没有露出半点和缓的表情。“病得要死有医疗机械证明,重伤我瞧得出来。好手好脚的,该滚就滚。”
雷哥恨恨地啐了口,扯开嗓子冲后面嚷嚷:“都瞧见了啊?别在这儿掏啥真心,几个年头的交情连赊账都不给,早晚成下一个樊白雁。”
“下一个。”余乐不理他。
雷哥拖着一只脚,恨恨地朝极乐号的主舰走去。冯江红着眼上前。
“新人?新人三千就够,你这点数啥意思?”
“我没深潜。”冯江哑着嗓子说道,“我刚从极乐号那边回来没几天……”
“提前三天告知了,我记得你在。消毒前的准备不缺活儿,光膀子干个一两天苦力,深潜一次掏掏废墟,三千凑得出。”余乐翻翻眼皮,“自己躲,或者到极乐号那边被拖着走,自己选。下一个!”
“我是反抗军……”
“就算你是阮闲的亲儿子,在老子的地盘也得听老子的规矩,别指望涂锐,他可不会帮你求情。你病了吗?残了吗?今天怎么这么多婆婆妈妈的,下一个!”
冯江做了几个深呼吸,扭头向极乐号主舰的方向走。队伍中一个年轻人探了会儿头,紧跟着走了上去。
半个小时后,余乐转转手腕,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哎哟呵,两位回来啦。整的跟刚从工地挖出来似的,消毒中可不包洗澡哈。说归说,两位人情有,贡献点可以打个折扣……”
“我们又搞了艘船,铁链拴好啦,就停在那边。”唐亦步指指船尾的方向,“够了吧?”
余乐咧咧嘴,挥动纸笔:“够了,两位请吧。刚子就在底下,不会的可以问他。”
阮闲接过凭据,扫了眼,面部肌肉抽了抽。
“这是船长的防伪方式,怕有人混进来。”他们顺着铁梯子爬下,刚子在船中转悠,挨个查看人们手中的凭据。“我认得船长的笔记,就算不确定,给船长看看也没错。”
“不,我想问内容……”
“船长本人对大家的印象咯,这个难造假。瞧这个,一窝猫鼬,船长对陈宝山他们一家的印象。”
那张纸上简单画着几个倒着的U型,比起猫鼬,更像是挤成一堆的幽灵。阮闲刹那间懂了这东西的防伪功效,一般人还真画不成这样。
阮闲无言地看了看自己那张,他努力分辨了很久,心里大概有个猜测。但是……
“你这是条蛇。”刚子印证了他的猜测。“我知道你想说啥,它的确像坨……咳,船长一直都是这么画蛇的,包涵下。”
阮闲麻木地把纸片塞进衣兜,冲唐亦步抬抬下巴。刚子冲唐亦步递过去的凭证皱起眉,叹了口气,将它塞了回来。
“按理说我该跟船长确认,但两位一起来的,这笔迹也像船长,应该不是伪造。但这意思……算了,算了。”
唐亦步微笑着接回纸片,将它折好。阮闲往后挪了半步,从唐亦步的动作空隙间瞧见了纸上的内容
上面涂着个画工拙劣的火柴人。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还有不到一小时开船。两位可以找个舒坦地方坐好,到时候可能会有点颠。”刚子清清嗓子,继续自己的查票大业。
阮闲和唐亦步交换了个眼神。
船内被透气的金属网分割成不少层,人们露营一般聚在一起。两人仗着体力优势,硬是爬到人员最少最偏的高层,在角落缩好。
“余乐不可能看得出来,我的伪装没有问题。”唐亦步解下背包,抓出两瓶香槟,一大块新鲜的玉米面包,甚至还有一盒鱼子酱。最后他才把被压得奄奄一息的铁珠子掏出来,在两条铁杆间卡牢。
“下次你可以选性癖之外的理由。”阮闲干巴巴地接过面包,“你刚刚不止是去接铁珠子了,对吗?”
“太早放好的话,这些东西会被碰坏的。”唐亦步理直气壮,将一瓶香槟的瓶盖拽开,递给阮闲。“我想不通……”
“或许他只是觉得你像个仿生人。”阮闲不怎么真心地安慰道,咬了口面包。“反正他不会有证据,顶多猜测你是我的仿生人别太在意,消毒后我们尽快离开就是了。”
唐亦步塞了一嘴的面包,满脸沉思的表情。
“行了,我们聊点别的。”阮闲小心翼翼地抿了口香槟。
还有不到一小时,等消毒开始,涂锐准会回来,到时他们可以问个痛快。就算事情不对,逃跑也方便得很狂轰滥炸下,无论是走石号还是秩序监察,注定都不会专心追踪两个人的去向。
“哦。”唐亦步精神一震,他伸长手臂,给阮闲的面包上抹了点鱼子酱。“刚才樊白雁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