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容垂首,苦笑一下。
她可以不在乎皇后之位,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没?存有过这等?志向。但她的母亲亲族,都得将已经享受的荣华富贵还回去,或许日后还要受她连累。
乔夫人?笑着摇摇头:“我是想?叫你不必一下子就想到幽禁终身。容容,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会一下子想?到最坏的结果呢?先不论陛下会不会真的下旨,即使旨意来了,你刺客就在家中?,族长,你的叔伯兄弟都会为你去陛下面前说情,叫你留在家中?的。”
漪容眼?眶一热,忍住了。
她陪着乔夫人梳妆打扮好?,就将伯母邓夫人?也请了过来,商议睡莲的婚事。
邓夫人?和乔夫人?默契对视一眼?,决定不当面问漪容到底发生何事,笑道:“睡莲的婚事好办。左右她是你身边的婢女?,怕是越州城里当官的都抢着想?娶回家。”
漪容摇头:“不要用我的名义了,就当她只是路家得脸的婢女。不然嫁过去是皇后宫人?的名号,过阵子就没?了,她夫家难免对她不喜。”
她既如此?说了,邓夫人?叫了几个内院管事妈妈过来,让她们帮着想?一想?合适的人?选。
商议到中?午,初初得知此?事的睡莲却是惊慌失措,反应过来后就坚持不肯,跪在漪容面前求她不要将她嫁出去。
漪容低声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不愿意离开我,但你也要多想?想?自己,跟着我还有什么好??若真不想?嫁人?也就罢了,日后你便跟着伯母好?了。”
睡莲认真道:“姑娘,奴婢跟着您一道过好?日子,在宫里做您的贴身婢女?吃穿好?过外头的大家姑娘,怎么就不能一道过苦日子了呢?何况,后头也未必是苦日子。”
她继续道:“姑娘就不要操心奴婢的事了,您从前那么喜欢制香做花露,不如今日奴婢就陪您去庭院里采摘?”
漪容手扶着额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道:“改日再说吧。”
她歇了午觉后,从前她留在越州没?带走的闺阁私物都被收在一个檀木箱子里送了过来。
看着完好?无损的旧物,漪容的心彻底平静了下来。
其中?有一本绝版的香谱是她当初反复确认定要带走的,不知为何反而落下了。想?写信请伯母送节礼时捎上又怕路上丢了,再后来就将这小小的执念淡忘了。
她翻到自己做标记的几页,决定在失去自由之前,将没?有试过的方子都做一遍。
心内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发生了不至于太过伤心慌乱。
也要好?好?度过这等?着旨意的日子。
漪容想?定,提笔将今日要尝试的方子抄录了才来,先去庭院里瞧瞧有没?有要用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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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百姓一早就感到了今日不同往常。
先是天还没?完全亮时就有所传言,当今皇帝是秘密命人?进京用了妖法弑杀先帝,得位不正,天理不容,理应共同诛之。
大部?分?听说的人?,虽骤然听说天家贵胄的事有些兴奋,议论了几句便算了。如今皇帝陛下已经登基两年,地位稳固,非荒淫无道之君。即使真做了暗杀的事,虽确实不忠不孝,但要让谁去管呢?总归轮不到他们去管。什么共同诛之,也轮不到他们。
但明?州城内人?口繁茂,趁着将晓未晓的天色,这些大胆的话仍是传得沸沸扬扬。有道是越危险的事,越能够吸引人?的耳目。而到了天光大亮,明?州的官府衙门?前人?声鼎沸,锣鼓震天,传得起劲的那几个男人?都被捆着杖刑,血肉模糊人?晕死过去再泼醒,如此?反复好?几回,直到只有出气没?进气了才重新抬进去继续关押。杀鸡儆猴一番后,又正式宣布了全城戒严。其实郑衍一入明?州,就命明?州的长官戒严,尤其是埠口。
城内的事郑衍留了人?处置,不必闹大,不能放过。自己则是率着一队人?追查崔澄留下的足迹。
路上线索越多,他越是想?冷笑。
崔澄迅速发家之后,定然是明?州沿着京城一路都用重金安置了人?,以便尽快得知京中?的消息。怕是他才宣布南巡没?多久崔澄就知道了,就开始着手布置怎么劫走漪容,怎么撤离。
他布置的还算精细。
只是皇帝的亲卫有不少擅长追踪足迹者?,都是真刀实枪经过战事磨炼的,皇帝本人?更?是其中?佼佼者?,崔澄精心掩藏后的痕迹虽难,却不算天衣无缝。
他一定是从未想?过,若是路漪容不愿意和他走,该如何收场。
是他自己沿着他安排好?的路线逃跑,然后让路漪容独自面对他的怒火?换做全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崔澄既两年了还念念不忘,不会没?有为她考虑到这。
他是认定了路漪容会跟着他走。
而她,怪不得她起初用自裁威胁他,都不肯和崔澄和离入宫。即使两年不见,也愿意为了崔澄和他拼命。
很好?,真是情深似海,两心相同!
郑衍叫自己的念头激得咬牙,一双眼?红得渗人?,目光落在周遭人?身上都是阴恻恻的。
若是平时,他定会不屑崔澄是个顾头不顾尾冲动无能的废物,但尽管现在他指挥下属辨认踪迹都清醒镇定,在昨日的事上却没?有丝毫理智。
她从前的两年婚姻,究竟有什么好??
据他所知,谯国公府算不上大奸大恶之辈,但几代人?上百口住在一个府里,平时怎会没?有磕磕绊绊?她那个前夫白日都得上值,和她待在一起不过晚上和休沐的时候。而在宫里,宗亲长辈见了她也得给她行礼,更?没?有任何人?敢惹她。
就这般,她居然还惦记前夫?
前夫究竟有何好?处?
崔澄和她私下待着时,到底是如何对她的?
他听亲弟提过几句,对女?人?一定要小意温柔,他也尽力做了。
越是细想?,那股被巨手撕扯的幻痛越是激烈。
怒火冲天,嫉妒得发狂,挫败得自己都不敢置信。
郑衍嘴唇禁抿。
他强逼自己不准再想?。
她无非就是长得比旁人?好?看些,说话声音比旁人?好?听些。性格古怪,不识好?歹,蠢到把一个被父母亲耍的废物男人?看得比他还重。
等?他把竟敢私会他皇后的崔澄和心术不正的杨炯杀了,再将江南的事都料理完,就结束南巡回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