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人家成亲,这时候就应该新郎出?去向?宾客敬酒,新郎的女?性亲眷陪着新娘说话等新郎回来圆房。但皇帝立后?已让百官朝拜过, 而皇帝虽然在?宫中有赐宴,但怎会再出?去?洞房里更是没有尊长。
适才递上合卺酒的年?长女?官福至心灵, 顿觉皇帝或是在?催她们退下,连忙又说了几句道贺的话, 领着众人告退了。
洞房满目皆红,层层红绡帐上金线绣着龙凤,富丽又庄重,登时只剩下几个角落里候命的宫娥,和静默对视的帝后?。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酡红的一张脸, 如胭脂点玉。
漪容小声道:“陛下,我们先各自换了衣裳沐浴吧。”
他伸手摸了一下漪容的下颌,道:“好。”
漪容在?外疲累一天,终于能将皇后?的吉服礼冠脱下,立即站了起来,在?宫娥的引路下向?浴房走去。
汉白玉的浴池镶嵌着珍珠贝母,香汤氤氲,白烟袅袅。漪容在?四个宫女?的帮衬下才将沉甸甸的礼冠吉服解下,倏然浑身轻松。
一头?青丝垂落在?脑后?,她朝镜中人眨眨眼?,笑了笑。
今日过后?,她路漪容正式成了郑衍的妻子,郑衍成了她第二个丈夫。
睡莲那日说的诗突然跳入她脑中。
漪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有些奇怪,她怎会今日才想?到?这,分明早就已经是路人了啊......
这一声叹息止于她的唇内。
在?浴池中,她彻底松懈下来,被宫女?服侍着度过了比往日漫长许久的沐浴,舒服得险些在?香汤里睡着。
被搀扶出?浴时,睡莲朝她挤眉弄眼?,弄得宫女?们都忍不住轻笑。
漪容本就因为热气蒸腾熏得两靥粉红,脸一下变得更红了。
一阵紧张涌上心头?。
她被扶到?布置成洞房的寝殿后?,宫女?都识趣退下了。偌大的寝殿只有她的脚步声,她抿抿唇,快步绕过十二扇美人图大屏风,向?床榻走去。
郑衍也已经除冠换了寝衣,坐在?榻上,见?到?她的身影,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淡笑,朝她招手道:“过来。”
漪容快步走过去,他又指着床榻内侧道:“上去。”
她又有些想?笑,连忙忍住了,从?皇帝身边爬到?了内侧躺下。
他很快躺在?她身侧,手指拨弄着她的头?发,唇角止不住上翘,连带着平素锐利威严的一双眼?也如冰消雪融般,含着笑意。
烛灯太明亮了。
漪容不自在?地眨眨眼?,皇帝低声问:“平常人家这时候应是做什么??”
她一怔。
“明知故问。”漪容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道。
皇帝大笑,漪容实在?忍不住,脸埋在?枕上扑哧一笑。
寝殿里只剩他们二人了,皇帝亲自动?手将赤红的床帷放下,搂住漪容道:“睡吧。”
漪容错愕,回过神后?连忙闭上眼?睛。
今日种种繁琐又盛大的典仪下来,她疲惫极了,倚在?皇帝身旁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日中午宫里要单独赐宴给她的母亲,还有内外命妇,宗亲女?眷,民间长寿有福的老妇人进宫拜见?......
她告诉自己需要尽快入睡,但闭上眼?脑海中不断浮现白日里的光景。比如今日给她跪拜的百官里有她从?前的公公,去太庙祭告的车马上陪伴她的女?官恭恭敬敬告诉她本朝前几位皇后?都只有百官朝拜没有番邦王室使臣来朝......
她莫名清醒。
大婚的好日子,郑衍亦是睡不着。
怀中散着淡淡体肤香气的人还时不时动?一下,几缕发丝轻轻柔柔拂过他的面颊。
他出?声道:“你睡不着?”
漪容点头?,想?他看不见又开口道:“嗯,陛下也睡不着吗?”
“为什么??”
漪容思忖片刻,笑道:“许是因为白日里太累了。”
郑衍淡笑道:“今日礼节繁琐,但今日过后?,你便?是朕名正言顺的皇后?,不必再顾忌任何,不用担心被人瞧见......”
他语气里含着淡淡的揶揄,漪容心知不该,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蓦然间他的语调又严肃起来:“你也要相?信朕。”
漪容迟疑片刻,尚未点头?,听他继续道:“先前朕派去的人查到?你还叫婢女?去多家医馆查过茶水,所幸无事。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朕。”
她坐了起来,怔怔道:“您还叫人查过?”
他说所幸无事,应是行香封口?了,或是那个老翁耻于说出?家丑。
从?事发起,漪容心里就隐隐明白此事告诉皇帝请皇帝查是最好的。
但她怎敢让他知道有人意欲联系她逃跑?若告诉他了,不知他又会发作怎样的疾风骤雨。
她默默叹气,叫自己不要再去想?从?前那些事。
皇帝颔首,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漪容道:“宁王是您的亲弟弟,我贸然怀疑他府上要对我不利,再告诉您,或许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