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底下仿佛生了根不?能动弹,焦急问道:“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只管告诉我,还是我哪里叫你难过了?我定是无心伤你的。”
她展颜,如?同飘荡一般走过来,冰凉的嘴唇贴上他的面颊,瞬间消失不?见了。
崔澄猛地惊醒。
室内昏暗,只有海潮呕哑嘲哳。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到了早晨,虽是冬季,曲州却是日光灿灿。崔澄从低矮屋舍里出来,这一片屋子都是名号叫做周老大的人地盘,见有人神情兴奋地在大声?聊天。
他停下脚步,抓住一人的手臂,问:“你说什么?”
那人赔笑着叫他:“大柱哥。”
崔澄面不?改色地应了,问:“你方才在说什么?”
“我说,城里最新的消息,新皇上光棍二十几年要娶媳妇了!”
一旁几个壮汉都哄笑起来,有人讥笑道:“你当是你自己娶媳妇啊!人家陛下娶媳妇的事情叫做立后!”
还有的都不?知道已?经?换了皇帝,连忙打听?:“什么新皇上?前一个什么时候驾崩了?”
崔澄一时茫然,立在原地许久,才问道:“皇后姓什么?”
最开始回答的男人挠挠头?,道:“这个倒是想不?起来了,就记得?人说新皇后祖籍是南边的,以前还嫁过人呢!”
“还嫁过人?”
“那怎么了?你村里的寡妇难道不?找男人了......”
那话?多的看出崔澄脸色不?对,心里惊讶正要开口,崔澄道:“多谢告知,我今日得?去城里办事,这就走了。”
他走远后,那几个男人又聚在一处说话?。
“杨大柱刚刚谢我啥?”
“你管他呢!要我说这小?子以前肯定是读过书的,讲话?酸不?溜丢。”
崔澄一路向城内走去,许久没有走这么快过了,心跳快得?几乎从嗓子眼里,走到城内一间酒楼后,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身边几桌的食客都在聊皇帝立后的事。
曲州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几百年还是化外之地。但皇帝要立后的女子竟然是个二嫁妇人,怎不?叫人啧啧称奇。
毕竟是皇家的事,这些人也不?敢大庭广众就扯什么脏的臭的,只是各个神情兴奋。
城中?消息更多,你一言我一句说着皇后路氏。
崔澄手扶着桌沿,一时半会?儿竟没有力?气站起来,整个人冷汗涔涔,因着风吹日晒而粗黑的一张脸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恍惚里她又朝着他笑。
再眨眨眼,如?梦幻泡影,只有大肆谈笑的食客。
她要当皇后了。
崔澄水津津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招手点菜。
没一会?儿旁边一桌闹了起来,几个黝黑精瘦的男人大声?嘲笑一个文?士模样的青年男子。
那青年涨红了脸,嘟囔道:“我真当过皇帝的幕僚。”
“哦,那你怎么没在京城享福啊?”
又是一众哄笑。
崔澄放下筷子,仔细打量一二,此人眼神清明手脚稳当,不?像痴儿。他学着那日三个壮汉邀他同食的话?,将此人请来,互相报了姓名。
他还真姓杨,名叫杨炯。崔澄压低声?音,状似无意和他打听?了几句,他从前有皇后姐姐国公父亲,自己又在禁军中?,对皇帝在瀚海做了什么有些了解,但这偏远之地普通苍头?是不?可能知道的。
而杨炯却连细节都清楚。
崔澄定定地看了他几眼,又得?知他是去年年底才离开皇帝身边,沉默片刻后要了一个楼上雅间。
一进雅间坐下,崔澄掏出沉甸甸的银钱推给他,直接道:“先帝当真是猝死的?你可知情?”
杨炯大惊,张口结舌道:“你是何人,怎生问起这些?”
“你又是怎么离开皇帝身边的,莫非是你自己走的?”
杨炯脸色一红。他从小?家贫,嫉妒范英的母亲可以代掌王府府务,料想贪了不?少银钱,有日便在皇帝面前告了一状。
然而皇帝直接命人将他押送回了原籍。
他含糊过去,追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有什么谋算不?成?”
崔澄不?答,二人继续试探几句,发?现都在周老大手下做活,只不?过从没碰面过。崔澄一直不?肯说自己目的,杨炯反而几乎恳求地请他快说。
这个人目露精光,一定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且不?是他自愿离开的。
当然了,不?可能尽数清楚。不?然皇帝不?会?放他走。
但他对皇帝有怨气。
崔澄很快便做出这个判定,一时踌躇是否要将自己的事和盘托出,来从杨炯的口中?换一个真相。但交浅言深总归不?妙,今日暂时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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