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漪容抬头,瞪大了双眼,错愕道:“陛下这是听谁说的?臣妇在家里只知道绣绣花做做衣裳,勉强认识几个字,哪里能帮上陛下的忙?”

皇帝微微挑眉:“是吗?”

“臣妇确实一窍不通。”漪容说着,自己点了点头。

美人如斯,生动可爱。

她说话时睫毛不住颤抖,皇帝一看就知道她在扯谎。

他不欲计较这小小的欺君之罪,道:“喝茶。”

漪容拿起茶盏,放在唇边只是沾了沾。

“朕可没下药。”

她真不知她都用袖子掩住了,皇帝为何还能看清她没喝。

漪容悄悄抬眼,皇帝皱着眉,似是不悦。

真是喜怒无常,她心中飞快闪过一句大胆放肆的评价,道:“臣妇有罪。”

她低头说话时,明月耳珰微微摇晃。

皇帝鬼使神差间,竟感到那耳珰像是轻轻擦过了他的脸颊。

“罢了,你即使不懂,也瞧瞧这青铜符。”皇帝淡淡一笑,料定了她会喜欢。

他已命人备好,起身亲自要去拿出来。

眼看皇帝动了,漪容不假思索地拔下发髻上的一枚赤金簪子,抵在自己颈上,一字一句道:“臣妇不愿做祸水,若是陛下执意再留臣妇,只能一死。”

皇帝看着她颤抖的手,哑然失笑。

漪容恨恨地和他对视,双目亮光惊人。她不敢再停留,见他颇有闲心地低头饮茶,立即提腿向大开的门里不顾仪态地跑了出去。

她紧紧揪着些许凌乱的领口,生怕会掉下来。她没来过这里,一味向前跑去,花林两侧有宫女太监候立,对突然跑出来的漪容视若无睹。

理智渐渐回笼。

这些如泥胎木偶漠然的宫人,更是令她惊惧。

她衣冠不整,发髻散乱,在禁中不要命地狂奔,若是平常早有人将她拦下,或是斥责一番,或是殷勤地扶她梳洗。

漪容不敢去想这事有多少人知道,大口大口喘着气跑出了这一片灿烂若锦的花林。她小时候经常被父母亲带着在越州游山玩水,擅长记路,没头苍蝇般走了一段后,就找到了宫门的方向。

但她不能就这么出去。

这对皇帝或许只是一桩小事,对她,一旦被人知道还如何做人?

一想到崔澄伤心愤怒的脸,一想到会被休弃送到寺庙幽禁终身,或是被逼着去死,她忍不住落泪。漪容停住了脚步,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宫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绿树在春风中簌簌落叶。

皇帝没有命人追上来。

漪容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狼狈地扶住道旁的树才勉勉强强站住。

她从未如此狂奔过,停下歇息片刻就想寻个亭子整理衣裳发髻。记得前面转个弯有座小亭,漪容擦去泪水,继续向前走。

走到拐弯处她迎面撞上了一个宫人,低呼一声蹬蹬后退了两步。

“崔少夫人!”宫人错愕,又压低声音,“您这是怎么了?”

漪容认出这是顾妃的心腹婢女素秋,不禁心内苦笑。

她解释道:“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素秋见她身边一个仆婢都没有,又是鬓乱钗斜的模样,显然有古怪,但宫里做事何必多问,笑道:“奴婢扶您去前头理妆吧。”

漪容谢过,问道:“你家主子呢?”

“从先帝驾崩后顾妃就一直卧病在床,不然早该请少夫人您来说说话了。”素秋扶着她到了前头的亭子,一边熟练地给漪容重新固定发髻,一边回话。

尽管已经见过多回,她还是内心感叹这位太后弟妹的绝世姿容。

素秋的动作很快,漪容起身谢过,客套了几句便走了。正是一日里金乌最盛的时候,日头煌煌,漪容拖着两条疲软的腿,走了一段后又遇到了一个相熟的女史,见她脸色不佳,热情地给她传了软轿。

漪容再三谢过,上了软轿后突然回想起她的神色格外恭敬,远超一个女史对官员女眷应有的态度。

她心中一刺,明白了过来。

漪容经不住这种羞耻,双手捂住脸。

她脸色差成这样,一上崔府马车,睡莲就压低声音问道:“少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

漪容简略吩咐道:“我要漱口。”

马车上一应俱全,睡莲倒好茶水,又拿出给她吐的小盆,漪容一把拿起茶盏,在嘴里上上下下仔细漱口才吐出。

她仍嫌不够,递过去道:“再来一杯。”

睡莲连忙又倒好热茶,手递到一半就被漪容抢了过去。

漪容再次吐完温热的茶水,皇帝说没有下药,漪容也信,但仍是心中不安。

她一遍遍漱口,对着小盆干呕,吐出几口酸水。

漪容莫名想起她和崔澄大婚那一夜,洞房花烛,崔澄闭上眼亲她,毫无经验地像舔糖一样舔她的嘴唇,把她弄得忍不住睁开眼笑了起来。

她怔怔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