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打了个寒战,边说边不动声色往后退。
看清为首之人面目时?,她忽然想起宋砚雪说害她的另有其人。
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缝隙,真相呼之欲出。
“王二娘子,原来?是你在背后害我。昭昭何德何能?,让王二娘子如此惦记。”
王毓芝缓缓转动腕上手镯,面上是尽在掌握的神情,不疾不徐道:“要怪就怪娘子不安分,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昭昭只当自己设计卫嘉彦的事被她查出来?,眸子里立刻闪过一丝寒凉,很快垂眸遮掩,颤声道:“二娘子出身?高?贵,有家族撑腰,生来?便有一番锦绣前?程。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小女子,尚不算蠢笨,为了立足于世间,即便使些不入流的小计策,也不会影响你们?这些贵人分毫。二娘子既已打发了我,我离远了不碍你眼便是,又何必痛下?杀手?”
“你承认自己别有用心了?”王毓芝冷哼一声,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你朝三暮四,三心二意,霸占姐夫不够,还勾搭宋郎君,不愧是那腌臜地出来?的人,从根上就坏了。你这种女人合该扔到河里浸猪笼!”
此刻华灯初上,夜幕薄纱般笼罩在城内,热闹的贩卖声渐渐传入小巷。
昭昭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抠住墙边,不知不觉她已经退到巷口两三米的地方,只要能?趁其不备冲进?去,外边人潮汹涌,未必不能趁乱脱身。
她转瞬间换了脸色,咬牙切齿道:“即便如此,你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昭昭猛地推翻墙上的竹竿,砰一声巨响,十几根竹子紧贴着滚落在地,阻挡几人的脚步。
趁他们?分心之际,她转身?拔腿就跑,一尾鱼一般冲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漫无目的地往前?跑。
她身?材娇小,顺着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钻过,很快隐匿在茫茫人海中。
王琬带来?的四个武人手上拿着家伙事,本该阻碍通行,但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吓退一众百姓,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误伤,渐渐的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道,几个呼吸间便将距离缩至一半。
昭昭疯狂在前?边跑,听见后面不断传来?喧哗。
“府上抓逃奴,无关人等速速避让!”
她能?感受到那些人离她越来?越近,甚至有好几次那铁棍就要戳到她的脊背。脑子里轰然有朵血红的鲜花绽放,像她即将被捅开的身?体。
昭昭惊悚地摇了摇头驱散幻想,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双腿酸软到发颤,只要停下?便会因为惯性扑倒在地。
她麻木地跑着,前?方忽然分成两个岔口,左边通往穿花巷子,右边通往武安侯府。
昭昭凄凉地看向右边,好似能?看见雕梁画柱的府邸朦胧地隐在黑夜里,可是她知道那里已经?没有能?够庇护她的人!
人生的选择往往在一念之间,几息的纠结之后,昭昭怀着不甘心冲向左边。
不远处的货摊上,卫小羽取下?斗笠,系紧手上护腕,一个蓄力跳到四人身?前?,抬腿便横扫过去,瞬间掀翻两人。
另外两人立刻后撤,指着他道:“武安侯府拿人,多管什么闲事?毛头小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卫小羽怒目而视,眉间隐隐带着兴奋之意。
从今晨起他便跟着昭昭,一路冷眼旁观,若不是宋郎君吩咐不到必要时?刻无须出手,暗巷时?他便按捺不住要大展拳脚。
“我在武安侯府十五年,怎么没见过尔等?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着侯府的名头兴事!”
两根铁棒从左右夹击而来?,卫小羽一个旋身?躲过,抬脚伸向中间的重叠处,猛地往下?一踩,剩下?两人不禁踉跄两步,不等他们?使出下?一招,冷风从面门而过,顷刻间两人飞出几米远。
王琬赶到时?,亲眼看见四人被缴了械,蚂蚱一样捆在一条绳子上,由巡逻的官兵押走了。
卫小羽跟随在后,回?头朝她所?在的位置比了个鬼脸,王琬气地跺脚,连夜坐马车回?了王家。事情闹得这样大,惊动官府,她需得回?家躲一阵。
此刻穿花巷子里,秀儿和张灵惠不安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秀儿心不在焉地在外边晃了一天,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回?家一看,院子里静谧无比,哪儿有昭昭的身?影?
张灵惠一听见动静就赶忙出来?,握住秀儿的双手,焦急道:“怎么样,那丫头有消息了吗?”
秀儿摇摇头:“我还以为过了这么久昭昭已经?回?来?了……她身?上没钱今晚住哪里呢?”
两人同时?叹气,草草吃了顿饭,手挽手坐到院子里等消息。
柴房那边的烛火早在一刻钟前?就熄了,出了这么大的事,郎君竟比平时?还睡得早,好歹同吃同住过几日?,又是那么讨喜一个姑娘,竟然冷心冷情到这种地步。
秀儿看得手心发凉。
她原本还觉得郎君对昭昭有几分特别,没想到真出了事,他是最漠不关心的那个。
天一黑冷风就嗖嗖地吹,张灵惠精神有些不济,头枕在秀儿肩膀上,昏昏欲睡。秀儿叫醒她,从里间拿了绒毯给她披上,两人依偎在一起,俱沉默着没说话。
冷风呼呼地吹,又过了许久,秀儿低声道:“快到亥时?了。”
张灵惠两颊吹得泛红,吸了吸鼻涕道:“再等半个时?辰吧,那杀猪匠也出去找了,不行……就只能?报官了。”
两人不约而同噤声。真到了报官那步,昭昭的名声算是毁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们?宁愿私底下?找。
有杂乱的奔跑声在墙壁外从远到近传来?,张灵惠困意顿扫,期望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秀儿也伸直脖子看过去。
门板被人拍响,带着某种急躁,在夜深人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眼前?一亮,立马过去开门,然后便看见昭昭满头大汗,发丝凌乱,不过一天的功夫,憔悴得像霜打的茄子。
昭昭看见两张熟悉的脸,眼眶发热,直直地扑进?两人怀里,哽咽道:“夫人,秀儿,我再也不乱跑了。”
张灵惠一看就知道她必然遇见了不好的事,温柔轻拍她的背道:“回?来?就好。锅里给你留了饺子,随我进?去,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昭昭瞄了眼周围,没有看见宋砚雪的身?影,心里的别扭少了些,她挽住张灵惠的手臂,跟秀儿一道掺着她进?了门。
一盘饺子下?肚,又喝了碗热汤,浑身?上下?总算暖和起来?,昭昭正准备回?寝室睡觉,秀儿便端了碗黑呼呼的药让她喝下?。
昭昭一闻见那气味便想吐,十分抗拒,只说自己已经?大好了,不用再喝药。刚说好便觉得头沉甸甸,鼻子也有些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