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惠道:“哪儿有让新娘子睡柴房的道理,还是?我去,你俩都不许与我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都不肯让步,宋砚雪无奈,使?出杀手?锏道:“昭昭娘子不习惯与人同住,还是?单独房间最好。等过?完年我就搬到书院,到时候会方便许多?。”

几天后就是?除夕,如?此?一来,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时间就很有限了,张灵惠和秀儿对视一眼?,不再说?什么。

炉子上的水壶咕噜噜地响,将盖子顶得高高跳起,秀儿赶忙灭火,捻起茶叶洒到茶碗里,很快泡好绿油油的茶水端了出去。

“娘子喝茶。”

昭昭接过?放到一边,微笑道:“多?谢。“

秀儿静静站在一边,眼?睛忍不住偷偷打量她,昭昭当作没?看见?,揭开杯盖小口小口润喉。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再开口,坐了会秀儿就被唤进厨房。没?了她在旁边,昭昭不用拘谨,干脆站起来走?动。

这间小院子虽然年久破旧,但地上还算干净,家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颗两层楼高的枣树作为装饰,显得有些?空旷。

她不知不觉走?到一间屋子旁,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里边桌椅摆放整齐,地上光得发亮,书架一尘不染,各式各样的书罗列其中,连倾斜的角度都相同,处处透着规矩和严谨。

昭昭起初以为是?间书房,不经意间看见?屏风后似乎有张拔步床,反应过?来是?宋砚雪的寝室,立刻退后几步不敢再看,转身时迎面撞上一人,被来人拉了一把才没?跌倒。

鼻尖萦绕淡淡的清香,一道内敛沉静的声音响起。

“当心。”

宋砚雪长身而立,冬日浅淡的光亮洒在他发丝间,如?玉的脸庞镀了层朦胧的金色,在漆黑的眸子里跳跃起伏,望过?来的目光稀疏平常,好像不久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他和她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很快放开她的衣袖,不拖泥带水,只是?轻轻拂过?衣料,像捡起一片落叶。

昭昭默默收回手?,难以忽视的痒意在手背绽开。

“娘子随我来。”宋砚雪走?得很快,“秀儿在准备午饭,还要会功夫,我带你看看住的地方,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告诉我。”

昭昭摸不清他的态度,提起裙摆快步跟上他。

“委屈娘子暂时住在这,房间逼仄,活动不开,娘子若有需要,我可以把外间的书架搬出去。”宋砚雪带着她穿过?屏风,往深处走?前,“床还算宽敞,应当不会挤。”

昭昭乍舌:“我住你的寝室?你想干嘛?”她害怕地左跨一步远离他,站到离房门近的地方。

宋砚雪好笑地看了她一会,忽然快步走?过?来。

他比她高出许多?,站得近了极具压迫感,浓重的阴影整个包裹住她,昭昭呼吸一滞,眼?睁睁看着他靠过?来,如?玉山倾倒,双手?护胸抵抗他的挨近。

宋砚雪身形凝滞,视线在昭昭不住颤抖的长睫上定?了定?,抽出她背后墙壁上挂着的钥匙,举到眼?前晃了晃。

“我不住这,娘子想多?了。”

昭昭双颊胀红,眼?神闪烁,为自己会错意而尴尬。

“那你住哪儿?”她随口问。

“隔壁。”

宋砚雪垂下双眼?,将钥匙绳套到她手?腕上,不等她再次追问,推开门走?了出去。

秀儿见?院子里没?人,心急之?下到里间寻找两人身影,正巧撞见?宋砚雪从?寝室出来,她出神地盯着宋砚雪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舌尖溢出苦水。

“郎君,饭好了。”

宋砚雪目不斜视道了声“辛苦”,与她擦肩而过?。

张灵惠为了保养皮肤不食油辣,宋砚雪口味清淡,午饭通常是?几碟清炒小菜,因为有客人在,特地多?添了一道藿香鲫鱼,一道糖醋肉。

用饭时昭昭准备说?几句诸如?往后有叨扰处请夫人见?谅的场面话,看清对面妇人长相时,她脑子里轰然一声,当即羞愧地低下头,最后只小声地说?了句“见?过?夫人”,便鹌鹑似的坐在位置上,埋头吃碗里的饭,全程不敢抬头。

她早该想到,儿子通常肖母,宋砚雪那般长相,他母亲定?然也?是?极美的,只是?也?太过?年轻了些?,两人五官极像,瞧着更像是?姐弟,而不是?母子。

张灵惠极爱看小女娘害羞时娇艳欲滴的样子,捂嘴偷笑一会,筷子一转,夹了块糖醋肉到她碗里。

“多?谢夫人。”昭昭耳根子血红,更不敢看她了。

宋家没?什么大规矩,秀儿虽是?婢女,却与主子同桌吃饭,她和宋砚雪分坐在张灵惠左右,佯装失落地对张灵惠嘟了嘟唇。

张灵惠见?状,心里一片柔软,伸手?替她也?夹了一筷子。

另一边的宋砚雪静静用饭,身子板正,肩膀平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姿态十分优雅,像在品鉴什么精美佳肴。

四?人里最拘谨的还属昭昭,她闷头吃白米饭,偶尔夹点面前的菜。

好在几人吃饭都很规矩,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省去许多?尴尬。

整个下午的时间宋砚雪都在打扫房间和收拾柴房中度过?,秀儿在旁边帮忙换水拧帕子,把两间屋子里里外外清洗了三遍才罢休,末了还采了鲜花去味。

张灵惠早习惯宋砚雪在这方面的执着,便由着他折腾,因腿脚不便,帮不上什么忙,与昭昭一起坐在房檐下做女红。

昭昭看着绣筐里的帕子袜子都是?喜庆的大红色,花纹多?为鸳鸯,好奇道:“家里有喜事?吗?”

“秀儿快出嫁了。”张灵惠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

昭昭有些?诧异,目光落到院子里,少女双臂衣袖撸起,一件件拎出盆里的被单枕巾晒到杆子上,时不时双眼?含光地望向旁边专注拧水的青年,嘴角不住地往上翘。

“怎么不留在家里?”昭昭想,秀儿应当也?是?愿意的。

“我巴不得如?此?。”张灵惠摆摆手?,惋惜道,“只是?我儿没?这个心思。”

昭昭不好再问下去,想到自己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什么活都不干,怪不好意思的,主动捻起针线道:“夫人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做点简单的,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喜被上的纹饰还没?开始绣,两个人做会松快许多?,可以赶在婚礼之?前多?做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