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灯会第一晚,大街小巷挤满人,两人弃马行走在拥挤的街道上,昭昭落后他一个身位,每当与周围人擦肩而过时,她?就紧张地收紧手臂。
不仅要注意与路人碰到,还要看清方向跟紧卫嘉彦,渐渐地昭昭后背起了一层薄汗,有种与他走失的不祥预感。
“跟紧。”
卫嘉彦转身看来?,狭长的眸子微勾。
“我腿短,跟不上世子。”昭昭微喘着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卫嘉彦摇头笑了笑,倾身牵起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如同抓了团柔软的棉花。
“脾气不小。”
昭昭满意地眯起眸子,像只古灵精怪的猫,垫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谁让世子上回欺负我,我还没消气呢。”
话刚出口,昭昭蓦地想起那个迷乱的夜晚,卫嘉彦还没怎么?样,她?的脸就先红了,懊恼自己怎么?提起这件事。
卫嘉彦挑起一边眉毛,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意味不明道:“那天是我不对,今晚好好补偿你。”
“我与世子说笑的。”昭昭低眉顺眼地贴近他,“世子别当真?。”
卫嘉彦笑着不说话,拉起她?往前走,走着走着脚步忽然?慢下来?,一脸无奈地看向昭昭,幽幽叹了口气。
昭昭迷茫地抬头,乌黑的双眼似浸过水的葡萄,剔透澄澈。
卫嘉彦特意为她?挑了身赤色的长裙,外面披一件雪狐披风,发?髻上点缀几朵毛茸茸的毛线球,走马灯暖光的灯光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像年画娃娃一样圆润可爱,叫人想捏上一把。
她?本?就生得清丽脱俗,再精心打扮一番,更加衬得唇红齿白,一路走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起先两人策马而行,周围目光只是浅淡地飘过,现?下挤在人群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意无意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或好奇、或欣赏,卫嘉彦尚且能?够说服自己爱美之心人人皆有,毕竟连他偶尔也会在与她?对视时失神。
直到越来?越多男人的视线像苍蝇一样黏在她?脸上、身上,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他很清楚,分明怀着龌龊心思,他便忍无可忍了。
卫嘉彦从前要么?独自出门?,要么?有卫小羽和宋砚雪陪同,几个大老爷们就没这么?多顾虑,顶多被弱女子打量几眼,没什么?要紧,哪里?知道带女子出门?会这么?麻烦。
他心里?不舒服极了。
当然?,如果昭昭长得普通些,便没眼下的烦恼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又自豪又懊恼。
“怎么?了?”昭昭被他盯得背上发?毛,连忙摸向脸庞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你先别动。”卫嘉彦试图拉起她?披风上的帽子,仍能?漏出尖尖的下巴和修长的脖颈,反倒有种若隐若现?的美,勾得人更想往里?看,好奇衣帽之下是何等姿容。
距离摘星楼还有段路途,卫嘉彦没办法任由别的男人窥探她?,而且路上会经过几家花楼,附近尽是眠花宿柳之辈,冷不丁瞧见昭昭这样水灵的小娘子,还不得把眼珠都看掉出来??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后槽牙就发?痒。
最?关键的是,他一时兴起带昭昭出来,没有带侍卫,又不想暴露身份被王琬知晓,没办法像平时一样将人驱赶。
昭昭全程盯着卫嘉彦背影走,没有注意周遭,还不知道自己的脸招了麻烦。见他一脸愁容,不由拉下帽子道:“世子,你在找什么??”
卫嘉彦顺手替她?戴上,恼火地左右环视一圈,无意间瞥到一处小摊在卖幕篱,不由心中一动。
“你在此?处等我回来?,不要乱走。”卫嘉彦走出几步,又退回来?揽住她?肩膀,“算了我们一道去,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昭昭噗地一声笑出来?,眼睛弯弯地看向他:“世子今日是怎么?了,好生奇怪呀,昭昭难道是瓷做的,旁人一碰就碎了不成?”
“我倒希望你是,扛起来?走便是,省得我操心。”
昭昭笑得更开心了,把卫嘉彦气得眼角一抽。
言语间两人走到货摊旁,卫嘉彦挑了皂纱最?长的戴到昭昭头顶,雪白的轻纱一路蔓延到脚跟,将人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碧青色鞋面,远远看着只有个隐约的身形,五官一概看不清楚。
卫嘉彦凑近细细观察,隔着一层纱,模糊地看见里?边人朝他眨了眨眼,心口仿若落下一片羽毛,激起轻微的痒意。
卫嘉彦终于满意了,沉声道:“不许摘下,否则狠狠罚你。”说罢不等昭昭回答,揽住她?快步朝前走。
昭昭后背靠着他的胸膛,被他结结实实地圈在怀里?,一有人靠近就被他凶狠的目光吓退,一路畅通无阻,及至摘星楼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二?楼靠窗的包房内,宋砚雪闭眼假寐,听见脚步声立刻睁开眼。
许是闭目太久的原因,刚开始视线仍然?有些模糊,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人高马大的好友,而是他身前娇小的女子。
女子头戴幕篱,白而长的薄纱从头顶垂落,顺着纤长的肩颈而下,如溪水般缓缓流淌。行走间,轻纱又如白云般浮动,衬得她?身姿轻盈,仙气飘然?,恍然?有神女降世,不染凡尘。
宋砚雪长眉压低,疑心自己尚在梦中,不禁用力掐住掌心。
痛感袭来?,他再次睁眼时,那神女已经坐到他对面,神秘的幕篱掀起,露出姣好的五官,柳叶眉、杏眼、鹅蛋脸......这一切组合到一起,形成一张生动而熟悉的面孔。
“昭昭娘子?”宋砚雪乍舌。
昭昭点头:“宋郎君。”
“我看她?闷在府里?无聊,就一起过来?了。”卫嘉彦自然?地坐到她?身旁,“对不住,路上耽误点事。现?在可以上菜了。”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一旁服侍的伙计说的,伙计十?分见机地将温好的酒替两人满上,而后端起托盘下去通知厨房。
卫嘉彦端起酒杯浅尝一口,十?分香醇,刚下肚,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这酒是咱俩一同埋在你家枣树下那坛春意晚吧?”
宋砚雪滴酒不沾,为了庆祝卫嘉彦当官,破例抿了一口,辛辣自舌尖滚过,仿佛要烧到心里?去。他拧了拧眉,道:“确是那坛,三年过去,比从前更甜了些。”
“伯父酿得许多好酒,可惜存世的只剩下一坛春意晚,一坛醉红杏。今日你用春意晚来?贺我,足可见心意,我卫嘉彦领受了。”说罢高举酒杯一饮而下,“第一杯敬伯父,第二?杯敬情谊长存,第三杯敬你我官途顺畅,扶摇直上。”
接连三杯酒下肚,卫嘉彦双颊浮上一层薄红。待端起酒壶,欲再倒时被宋砚雪拦下:“今日你有喜事,随你喝多少我不拦你。但空腹饮酒伤身,等菜上了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