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做到他这份上,属实少见。如果不是因为先认识卫嘉彦,她或许真的会愿意选他。

但人的出场顺序很重要,她既然选定卫嘉彦,轻易就不会更改。

十七岁的解元,前途无可限量,不仅学问高还生得相貌堂堂,而且不苛刻女子贞洁,日后姻缘定不会差。

对于他的回答,昭昭无法反驳,只能真诚道:“郎君很好,是我配不上。郎君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以后大有作为,不该把精力浪费在后院上。不管是真的喜欢我还是故意与世子斗气,对郎君来说都是没意义的事,实在多此一举。昭昭只是有幸被侯府收留的平凡丫头,没有那么多上进心,只想过简单的生活,还望郎君放过我吧。”

卫嘉霖嘴角一僵,面上的笑意顷刻间收拢,心口像被人用筷子轻轻戳了一下。

不痛,但有些痒。

她知道他的心思。

他处处与卫嘉彦比较,卫嘉彦有的他都要抢过来,他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卫嘉彦的女人主动投入他的怀抱,该是怎样一种快活感觉。

但从现在开始,他是真的对她产生兴趣了。

卫嘉霖失神地望着眼前人,忽觉口舌生燥。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昭昭弯腰从他手臂下钻过去,吊坠愣了愣,模仿她从另一边跟着进去,两人加快脚步很快消失在拐角。

卫小玉从树上跳下来,见卫嘉霖许久没反应,晃了晃手道:“郎君,你们刚才的对话,需要传到落雨轩吗?”

卫嘉霖抬手:“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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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领着吊坠穿过屏风,贵妃塌上坐了个身段苗条的妇人。

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的绫罗绸缎,模样没有她想象的美艳,五官偏寡淡,眼睛是单眼皮,嘴唇略薄,只有鼻子比较出彩,又高又窄,有几分英气。

昭昭不由想起卫嘉霖,母子俩长得极像,这副五官放在女子身上失了柔和,放在男子身上却刚刚好。

短暂地打了个照面,昭昭全了礼仪,等候姚姨娘发话。

“起来说话吧。”姚姨娘没动,她旁边的孙嬷嬷代为开了口。

昭昭神色不变,张着笑脸道:“姨娘安好,我奉世子的命,将吊坠给您带来了。”

姚姨娘状似无意地扫一眼吊坠,讶异道:“怎么是你?你个丫头也太沉不住气了。你在侯爷身边伺候三年,如今到了年龄,也该放出去。前几天侯爷与我商量,你做事合他心意,养在府里也成。侯爷有意收了你,缘何要做出那等事?”她叹气道,“你真是糊涂啊。为了个男人,断送大好的前程。”

昭昭表面上镇定,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这里头竟然还掺合了武安侯,吊坠放着荣华富贵不享,跑去找个无权无势的宋砚雪,多荒唐?

果然是容色惑人,若是与吊坠相熟,她也要骂她一句糊涂。

不过话又说回来,姚姨娘既然早知道武安侯想纳了吊坠,怎么现在才说,若是真心为她好,至少会给她透个楼等,免得她另做了安排。

昭昭心里笑了笑,姚姨娘可真会落井下石,她表现得再大度,心里的得意还是会从只言片语中体现。

现在这情形,侯爷相当于被戴了顶绿帽子,不发怒打杀了吊坠都算好的,还提以前的想法做甚?不就是想恶心人吗?

昭昭不由想到,扇面说是姚姨娘指使她去撺掇吊坠。

姚姨娘自己拿武安侯没办法,又不想与人分享夫君,干脆叫吊坠自己犯下蠢事,再名正言顺打发她,末了还要装模作样惋惜一番,撇清自己的关系,难怪她不处罚扇面,不然在外人看来就是心虚了。

为了不让好友名声受损也为了侯府的声誉,卫嘉彦决计不愿意事情闹大,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这件事的背后之人是姚姨娘。

真是好深的城府。

卫嘉彦好歹是侯府世子,以他磊落的性格,难怪被个妾室鸠占鹊巢。

吊坠倒是没什么反应,跪下磕了个响头,声音粗嘎:“谢侯爷抬爱。奴婢自知配不上侯爷,不敢妄想,姨娘可以放心。昨日之过全系奴婢一人,请姨娘不要追究其他人。”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其他人指的是谁。姚姨娘明面上不会处罚扇面,但是私底下说不准会搓磨她,毕竟事情没成,还落下把柄给卫嘉彦。

昭昭不解地看过去,都身不由已了,还有心情操心别人,一时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义气。

吊坠独自认下,没有攀扯其他,姚姨娘抬了抬下巴,孙嬷嬷立刻会意道:“这件事侯爷已经知晓了。原本是要卖了你,姨娘心善,念在你服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劝了侯爷许久,才说动侯爷把你许给府里的小子,也算有个归宿。你还不磕头谢恩?”

吊坠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被婢女带下去,屋内少了一人,气氛松散不少。

昭昭完成任务,也不便多留,她总觉得姚姨娘时不时看她一眼,怪不舒服的。

正要行礼告退,孙嬷嬷笑着拉住她的手腕,硬往上套了只玛瑙串,笑道:“你这丫头,生得真周正。这些时日怎么不来姨娘院里多走走?姨娘最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娘,看着就养眼。这珠串是侯爷从胡商手里买的,虽不名贵,但是个别致的物件,当是姨娘的见面礼了。”

皓白的手腕上,大大小小的玛瑙泛起温润的色泽,昭昭欢喜道:“多谢姨娘,是奴婢的疏忽,进府以后只想着把世子伺候好,没抽出时间来拜见您。”

姚姨娘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缀了口,语气亲昵:“知道你是个安分的,不像吊坠似的到处乱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激怒侯爷,到手的富贵也弄丢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昭昭弯着唇笑,心道原来在这等着她。

卫嘉霖受家法的事,姚姨娘不会不清楚缘由,因此记恨上她说得通。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正色道:“依我看,这事也不全怪吊坠。她既然合侯爷心意,可见不是什么蠢人,不可能连一分胜算都没有就贸然行事。吊坠敢以死相搏,必然有所倚仗。”

姚姨娘曾许诺吊坠会促成此事,听昭昭一说,不由提高声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吊坠自己心怀不轨,还能怪到别人身上?”

“姨娘别激动。”昭昭和颜悦色道,“我的意思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都怪宋郎君长得太招人,他时常出入府里,叫吊坠看了去,可不就生出点心思。如果宋郎君是个黑脸大嘴的汉子,也就没有这回事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姚姨娘脸色缓和不少,“吊坠自己不安分,哪怕不是宋郎君,也会有有别的郎君……”

话说到一半,姚姨娘反应过来入了她的套,脸色又沉下来,双目冒火,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按照姚姨娘的说法,转换过来便是卫嘉霖见色起意,主动纠缠昭昭,而昭昭只是刚好长得貌美,入了他的眼,又有什么错呢?就算没有昭昭,也有会别的婢女被他看上。

昭昭以手掩唇,真心赞同道:“姨娘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姚姨娘脸色比锅底还黑,碍于卫嘉彦不敢发作,只好给孙嬷嬷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