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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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旧事,于徐沐来说似乎已经很遥远,但又真切的盘踞在她脑海,一日也不曾失色。而安阳是第一个问起的人,徐沐虽有触动,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安阳牵着徐沐的手,在林中寻了块干净的大石,与徐沐一起并肩坐下。

徐沐稍稍有些不自在,感觉两人离得太近了,于礼不合。可不等她挣扎挪开,衣袖便被安阳扯住,最后在长公主的坚持下,也只能别别扭扭的坐正了。

安阳对此很是满意,如果不是顾虑着徐沐现在的身份,她真想将人拘在身边时时刻刻都不分离这样的想法是从什么时候生起的,安阳自己也说不明白。但无可否认的是“梦中”那些经历,让她对徐沐不仅生出了亲近,还生出了些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朦胧情愫。

然而长公主生来便是天之骄女,想要什么便没有得不到的。所以即便她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与人亲近,将人拉拢到身边,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下两人并肩而坐,安阳想了想,忽然掏出一小包点心看向徐沐:“你要吃些吗?”

徐沐见状先是一怔,旋即哑然失笑:“不,不必了。”

原本还算严肃的气氛,因为安阳掏点心的举动变得轻松起来。虽然安阳这样的举动真像是听故事解闷,但这时候的徐沐不知为何,已没有了之前的恼怒。她看着安阳浅笑的眉眼,心中竟是少有的放松,甚至有心情想堂堂长公主,身上怎么还亲自带着点心?

不过走神的功夫,徐沐嘴里却被安阳塞了块糕点,指头大小的奶糕却很甜。她怔了怔,舌尖在那奶糕上裹了一圈,终于主动问道:“殿下想知道什么?”

安阳首先关心的自然还是那场伏击失败之后的事,她可以替徐沐挡住信王的冷箭,却没办法帮她在之后抱住自身先帝不是多贤明的君主,可也算不上有多昏聩。他能出于私心保住信王,也可以因信王的野心暴露而厌弃于他,却绝不会容忍旁人刺杀他的儿子,尤其还是在京城之外!

想了想,安阳开口道:“我听皇兄说,当年父皇不公,你还亲自去找过信王麻烦?”

这事皇帝可没说,他轻描淡写用信王反咬一口来概括了。一来先帝不公这件事,他们身为子女真是好说不好听。二来当年徐沐善后他也帮了一把,说出来总觉得有些不妥。

可徐沐不知道这些,听安阳如此说,没多想便承认道:“是。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信王通敌卖国又派人刺杀了我父亲,我便想寻他报仇。先帝处事不公,我便自己报仇,于是在信王离京就藩的路上伏击了他。可惜并没能成功,事后信王被京城守军救了回去,我便被先帝问罪了。”

她轻描淡写却是相当坦诚,安阳听完顿时紧张的撰住了衣袖,急问道:“然后呢?行刺亲王是重罪,你既然被找到问罪,又是怎么脱身的?”

这时安阳满脸的关切紧张毫不作伪,哪里真有吃点心听故事的惬意?徐沐见状不知为何,眉眼便带上了两分笑,旋即答道:“是陛下帮了我。”顿了顿又道:“也是先帝顾忌颜面。”

这话说得安阳有些不解,但随着徐沐娓娓道来,又很快有了解释还是先帝自己的原因,他前脚为了包庇信王,眼睁睁忽视了明证。等到后来徐沐伏击信王的事发生,徐沐也并未被抓到现行,又有太子帮忙斡旋,先帝自然不好再随意给徐沐定罪。

双标可以,但摆在明面上的双标,就会被人诟病了。

先帝不想留下昏君的名声,所以这就是一个吃哑巴亏的故事。前脚信王害死徐老将军,徐家吃了哑巴亏,后脚徐沐伏击信王,信王也只能将那口气咽回去。

不过皇帝到底是皇帝,先帝身为君王哪里是肯吃亏的主?先帝因此恶了徐沐,原本前途光明的小将军,在那件事后便被赶出了京城。而且在之后这七年间,哪里有战事,哪里仗难打,徐沐便会被派去哪里。也亏得徐沐本事不错,才没死在那些险恶的战场中。

徐沐不是个会诉苦博同情的人,因此这七年的遭遇她都没说,只回答了安阳之前的询问。可徐沐的常胜将军之名安阳早就听说了,她这些年的事迹也并不难打听。

安阳想想都觉得满心的心疼,她有千言万语,却都不是开口的时候。最后她只是又捻起一块奶糕喂给徐沐,然后问她:“甜吗?”

徐沐两次被投喂,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在安阳的注视下还是点了点头:“甜。”

正文 第87章 心慌

安阳心知小将军这些年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所以这会儿便想让她尝点甜,于是这包被她鬼使神差带在身上的点心,最后竟是有一大半都被送进了徐沐嘴里。

徐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真的任由安阳投喂了。

等两人回过神来, 那一小包点心也吃完了。安阳没觉得有什么,或许是曾经被徐沐投喂多了,这会儿能有机会投喂回去,感觉还挺好的。倒是徐沐有点不自在,一时不知该对安阳说些什么,便站起身提议道:“今日花开了不少,咱们四处走走吧。”

今日本是花朝, 相约踏青便是为了赏花, 两人见面连花都还没瞧见呢,倒先说了好一会儿话, 还吃了一包点心不知是不是徐沐的错觉, 她总觉得今日的长公主与前几日比,有些不同了。

安阳最想问的话已经问过了, 其实不管这七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徐沐能够好端端站在她面前, 她也已经满足了。心疼或者弥补,这些情绪她都藏在心里,没必要让徐沐知道:“好啊, 那就去看看花。”说完偏头一笑:“徐将军生得俊俏, 今日也该簪花的。”

花朝节赏花簪花都是习俗, 安阳这话没什么问题,可她灼灼的目光却让人忍不住脸红。

安阳看着徐沐再次悄悄染红的耳根,眸中也漾起点点笑意。她又主动去牵徐沐的衣袖, 也不知徐沐是被她牵了几回习惯了,还是因为同是女子心中松懈,竟也没挣开。

长公主更满意了,两人一面往桃花林外走,一面开口问道:“徐将军二十有三了吧?”

徐沐在她面前比较放松,闻言随口答道:“翻了年,如今已是二十四了。”

安阳闻言也没觉得尴尬,更不在意这多一岁少一岁的事,她先是叹了一句:“花信之年啊。”叹完又道:“我今岁十八,你比我大六岁呢。”

徐沐一直没觉得自己的年纪有多大,事实上她常年待在军中,身边能叫得上名号的将领哪个都是年纪一大把了。而且从七年前她崭露头角开始,“年少有为”这个标签便一直戴在她身上,也让她一直觉得自己还很年轻……直到现在与安阳一比,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原来已经算不上年轻了。

这个发现让徐沐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便听安阳又道:“女子及笄便可嫁人,我如今十八还未成婚,已是皇兄多留我了。”

徐沐不知道安阳为何与自己说这个,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接话,茫然的看着她。

安阳其实也不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但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她便顺着心意说了下去:“就在这一两年间,我便要出嫁了……那你呢?”

徐沐似乎不明白怎么忽然牵扯到自己身上了,疑惑的眨眨眼:“我?”

安阳点头,语气平淡的说道:“是啊,你比我大六岁呢,对终身大事有何打算?”

徐沐这才明白安阳是在问什么,却不在意的摇摇头:“我没想过这事。”顿了顿又补充道:“殿下你知道的,我不好娶妻,更不能……”也不想嫁人。

这话徐沐说得坦荡又直白,看她一脸冷情的样子就知道没开窍。不过这也正常,她常在军中,身边的同僚个个年纪一大把,与她同龄的小将又没一个能比得上她。而徐沐看着是很温柔的一个人,骨子里却不乏骄傲,又如何看得上那些庸碌之辈?

安阳看她这样,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有些窃喜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心底酝酿。只是当事人还未察觉,她眼睫轻眨,又问:“那你今后是何打算?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话说得便有些含糊,许是问徐沐复仇后的打算,也或者只是问她对终身大事的想法。

但徐沐不觉得堂堂长公主会关心自己的婚事,便自然而然说道:“其实我父亲当年便有过交代,北伐获胜后朝廷不再需要徐家镇守北疆,我便可以辞官归隐恢复身份。只是当初父仇在身,我不愿就这么算了,这才一直拖到了今日。”

安阳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猛然抬手抓住了徐沐的手臂,急道:“你要走?!”

这一抓不仅来得突然,而且安阳手上的力道不小,徐沐都被抓得有点吃痛。不过这点小痛徐将军当然不放在眼里,眉头都没动一下,只疑惑的看向了安阳:“殿下?”

安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抿着唇瓣,手上的力道微松了松却没放手:“你果真要走?”

面对再一次的追问,徐沐微微蹙起了眉头,看着安阳没有说话。

安阳终于还是放开了手,但脑子里却是乱糟糟一片,她定了定神又问:“那你辞官离开之后,又要做什么呢?你一个人,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