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发呆的林听要是知道冯叶是怎么想的,非得吐出一口血不可,当时“她”跟在段翎身边,是想找机会害他,差点将人推下水。

可惜林听没读心术,不知道冯叶心中所想,百无聊赖地玩着面前的青雕花茶杯,从话唠变成闷葫芦,琢磨着何时能离开。

全程只有冯叶跟李氏在交流,段翎偶尔会礼节性地回一句。

林听见短时间内还不能走,便想尝一遍案几上的东西,李氏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将话题扯到了她身上:“我家乐允很爱看书。”

冯叶轻抿了口茶,闻言一笑,放下茶盏:“那和子羽一样,他没当锦衣卫之前,就爱待在屋里看书,乐允喜欢看什么书?”

这时,段翎抬起头,视线似乎能穿破屏风落到她的脸上。

林听刚说出话本的“话”字,李氏就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葡萄,笑着代替她回答:“她平时喜欢看《女四书》和一些史记。”

段翎莞尔问:“林七姑娘喜欢哪些史记?”

李氏难得见段翎开口问跟林听有关的问题,使劲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好好回答,还用口型说了句话:“你敢乱来,我饶不了你。”

林听:“……”我只是个没啥追求,喜欢看没节操、肉多的限制文的小黄人。高中选的是理科,只是草草看过一遍历史书而已。

她默了几秒:“其实我不喜欢看史记,喜欢看话本。”

李氏气得倒仰,严重怀疑林听是故意的,这丫头怎么就不懂得把握机会,非要搞砸了才满意?

冯叶一愣,随即笑了:“话本也很好啊,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喜欢看,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还动过写话本的念头。”

段翎垂下眼,不搭话了。

林听战术性喝水,跟“昔日的宿敌”相亲也太尴尬了。

日落西山时,蝉鸣从南山阁种了树的后院传进来,李氏与冯叶借话家常了解对方的子女,林听听得昏昏欲睡,脑袋不停往下跌。

昨晚做的是噩梦,睡眠质量不好,她实在太困。

段翎透过屏风能看到林听摇摇欲坠的脑袋和垂落肩头的桃色丝绦,目光偶然掠过她无意识微张的唇瓣,不露痕迹地挪开了。

片刻后,林听的头忽然砸到案几上,发出一道清脆响声,白皙的脑门直接砸出了大红印。

冯叶担心:“怎么了?”

李氏都没眼看她这死样,暗骂几句,却又不得不管:“昨夜起,她的身体就不太舒服了。”

听说她不舒服,冯叶更担心了,想越过屏风:“身体不舒服?李夫人你该早些同我们说的,择日再见面便好,也不是非得今日。”

林听:“我……”

李氏掐了林听一把,睁着眼睛说瞎话:“小女很期待今日的见面,所以拖着病体也要来。”

林听总算知道她嘴皮子厉害是遗传谁的了,是遗传她母亲的。颠倒黑白的功夫也是一流,说什么她期待?她才没有期待好不好。

段翎原地不动,安静听着,神情随和,却无动于衷。

冯叶颇为感动,唤下人进来搬走遮挡视线的屏风:“子羽,你送乐允回去,我这就派人去找个大夫到林府。”

李氏大喜,相见后,男方送女方回家,这是有可能成的意思。可她得装装样子:“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段二公子了。”

段翎:“无妨。”

林听趁机偷瞄他一眼,却被段翎抓个正着。他若无其事问:“林七姑娘可还走得动?如果不行,叫几个有劲的婆子进来。”

她瞧着李氏快要发脾气的表情,决定不再拆台,正好能借身体不舒服的理由结束这场荒谬的相看:“不用了,我还能走得动。”

走出南山阁,一辆挂着段字灯笼的马车出现在林听眼前。

李氏说她有急事要去办,让段翎先送林听回府,任谁都能够看出李氏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段翎倒是应下来了,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作派。

一直守在外面的陶朱看到段翎的那一刻就懵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七姑娘要相看的对象是段大人?

难道七姑娘的最终计划是与段大人成婚,在婚后狠狠地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这也牺牲太大了吧。陶朱心中震撼,欲言又止。

林听目送林家马车离开,没有理会在脑补一场大戏的陶朱。

她望向段翎,迅速给自己撇清关系道:“段大人,你别误会,我也是来这里才知道是你。”

他重复念了一遍她后半句话:“才知道是我?”

林听斩钉截铁道:“对。我相信段大人你事先也必定不知情,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段翎“嗯”了声,浅笑道:“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好了?”

她干咳几声:“老实说,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刚刚是迫不得已之举,还望段大人见谅。我呢,也不劳烦你送我回去了。”

他走下石阶,拉开车帘:“没事,林七姑娘,上车吧。”

“那就麻烦了。”

林听没再推辞,越过段翎上马车,踩着脚凳的她比他高了一些,丝绦被风吹得扬起来,带着发香的尾端滚过他轮廓分明的脸颊。

段翎下意识侧了侧脸,丝绦顺着脸颊擦过微抿的唇角,留下一缕极淡的发香,他长睫微动。

丝绦落下,人也进去了,段翎松手,放下莫名变皱的车帘。

陶朱等他走开才上去。

帘子轻轻晃动,车夫驱着马车直奔林家去,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段家的马车十分宽敞,两侧是坐板,上方悬挂着几个风铃,角落安置着一个小香炉,袅袅香烟沿着镂空花纹飘出,闻着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