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目睹他在失踪前只身来过这里,此后便消失了。

院门没上锁,林听不费吹灰之力进去了,结果被烟尘呛一脸,她皱眉望着遍布蛛丝的房梁、柱子,偌大一张蛛网还爬着黑蜘蛛。

乌云遮天,月光昏暗,阴冷晚风扑面而来,林听放轻脚步。

墙体经过积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变得斑驳,散落在院中的桌椅散发着陈年腐朽的气息,风吹动掉到地上的灯笼,发出诡异摩擦声。

林听听着这些声音,恨不得把去了苏州的少年郎抓回,她即使跟他学过几招,身上有他给的毒,也无法胜任寻人的任务。

可既然来都来了,临时打退堂鼓不是她的风格。

请财神保佑她顺利找到傅迟的行踪,顺利离开此处,顺利收到银钱。

林听壮着胆子走进靠大门最近一间房,搜罗一圈没发现什么,到另外两间房看,依然一无所获,也没找到暗室之类的东西。

她正要离开,脚还没踏出房门就见一男子跌跌撞撞跑进来。

林听迅速找地躲。

她躲进了角落里的衣柜,抵着柜门,手却措不及防被什么东西刮了下,定睛一看,柜门内侧刻有几个字:殿下他还活着。

殿下他还活着?

哪个殿下?

看刻字的力度和字迹,绝非小孩,应该是个成年男子。

林听慌忙间倒了些随身携带的药粉到柜门内侧,再掏出一张帕子往那里重重印了印,留下这行字的痕迹,仔细叠好放袖里。

“哐当”一声,跑进来的男子好像撞掉了什么东西,他也在找地方躲,好巧不巧躲进了她藏身那间房,喘息声离林听越来越近。

她蹲在衣柜里祈祷:不要来这,千万不要来这!

老天可能漏听了,把“不要来这”听成了“要来这”。衣柜被男子拉开,少得可怜的月光沿着窗进来分给林听几分,令她无所遁形。

男子愣住,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他来不及换地方了,抬腿钻进衣柜,关上两扇小门,用匕首指着林听,示意她不要出声,逼仄的空间勉强装下他们两个人。

林听不是第一次遇到威胁了,暗道倒霉,表面顺从男子,手却落在腰间,毒.药就藏在裙带里,有致命的,也有只令人昏迷的。

她惯用后者。

“砰”一声,有人从外面撞开门,数道颀长影子落入屋内。

男子紧绷着的身子一颤。

林听透过柜缝看到了段翎,他办差时会穿官服,红色飞鱼服在黑暗中尤其鲜明,腰窄腿长的,在一群锦衣卫中脱颖而出。

他神色轻松,不像来抓人,更像来欣赏夜色的。

段翎半途在宴席上消失不见,是因为锦衣卫有任务?容不得她深思,只听段翎一声令下,锦衣卫立刻走进来翻箱倒柜搜查。

锦衣卫这样搜下去,迟早会搜到柜子的,林听身旁的男子清楚锦衣卫办差不会顾及平民百姓的性命,所以并没打算挟持她脱困。

男子屏住呼吸,松开她,打算冲出去殊死一搏。

他手刚碰上柜门,一把绣春刀穿破半指厚的木板,带来一阵冷风,刀尖倒映在林听眼底,却正中男子头颅,鲜血涌出,溅到她的脸,温热温热的。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将林听淹没,一滴血水沿着她睫毛滴落。

她心脏跳动得极快。

柜子外,段翎垂下手,并不急着拉开柜门,好整以暇地弯下腰,指尖抹去流到外面的血,勾起唇角笑,眼睛越过狭窄缝隙,与柜子里满脸是血渍的林听对上。

第7章 你能不能亲自送我回去?

风吹影动,整个小院鸦雀无声,偶有几声虫鸣打破寂静。

血顺着眼角慢慢渗进林听的双眼,眸底染上赤红,看东西模糊,就连段翎的脸也看不清了。

林听看不清段翎的脸,他却能够将她看得仔细。

她头上还是今晚的双垂髻,为方便行动,首饰全摘了,只余丝绦,杏色丝绦绕于两侧绑住,尾端随着几缕乌黑柔软的发丝垂落。

段翎过目不忘,记得她来段家时所穿衣裙为淡黄齐腰襦裙,臂挽金银粉绘花披帛,现在变了,换成乡野女子常穿的裤裙。

此刻沾血发丝扫过林听身上的裤裙,留下几道深色的痕迹。

得知衣柜里不止男子一人,他神情未变,曲指轻轻扣住拉手,从容不迫地拉开柜门,男子的尸体没木板挡住,马上滚了出来。

段翎没看倒在脚下的那具尸体,看的是还半蹲在里面的林听,语气倒是温柔似水,听不出情绪,似含讶异:“林七姑娘?”

“你……怎会在此?”

林听动了动蹲得发麻的腿,扶住因血而滑溜溜的柜沿出来。

一出来,她就跌倒在地,说不清是腿脚血液不流通,还是被直面男子的死一事骇到腿软。

离林听最近的段翎没出手接住她,或者去扶她起来,神态像悲悯怜人的菩萨,双眼却又隐隐透着非人的淡漠,深埋骨肉的冷血。

林听在地上坐了多久,段翎就在旁边站了多久。

站在段翎身后的锦衣卫面面相觑,听出他认识这个女子,按住绣春刀的手一顿,没拔出来。

林听还没缓过来,睫毛抖了下,看双手的血。穿书觉醒至今,她只想着赚钱,还没亲眼见有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眼前。

她知道锦衣卫办差少不得见血,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最重要的是绣春刀当时也有可能砍中她,取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