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主持丧礼时,段蔺晟都显得异常平静,仿佛对死去的花颜没有丝毫感情。
可谁都想不到,除了上朝和一些重要场合外,他时常把她的灵牌带在身边,哪怕睡觉都要放在床头。
曾经,他身边的亲卫早就劝诫过他,让他早日告知花颜真相,莫要拿人真心做赌注。
可他为了计划顺利进行,偏偏没放在心上。
又是一口烈酒入喉,段蔺晟的心却空荡荡地找不到归处。
他摇摇晃晃地满院子走动,花颜待过的地方,他通通去过一遍,可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却从不肯来他梦中。
“阿颜啊,果真狠心……”
◇ 第十七章
他靠在树干上,抬头望天。
这段时间,他总在想,花颜被关在院子里时在想些什么。
她是不是以为他真的想要毒死她?
是不是在想,落水时他为什么不救她?
又或许是在想,他不爱她了?
她心中肯定已有答案,否则她不会把除了院子以外所有的东西都销毁,让他怎么都找不到一件与她有关的物品。
酒坛脱手滚远,段蔺晟低头去捡,此时,一双蓝面布鞋走进视野。
抬头间,他对上段今安复杂的双眼。
他很失望地看着他,语气哽咽。
“父亲,您错了,纵使您有再多苦衷,也不该肆意伤害娘亲。”
“娘亲她是不懂得什么礼仪,不懂得人心复杂,但她知道您就是他的一切,您替段府亲人报仇,我也理解,可却不该瞒着娘亲,什么都不和她说,还娶了安清欢那个女人,你们在娘亲面前出双入对时,可有想过她该有多痛!”
段蔺晟握紧了手,心口钝痛。
他怔怔看着满脸伤痛的儿子,嗓音沙哑:“今安,我只碰过那个女人的手,我和她没什么的……”
“这还不够吗?”
段今安知道他从未和安清欢发生什么,却还是没忍住捂眼落泪。
“您故意冷落娘亲,让所有人都以为您厌弃了她,自以为是地保护着她,可那并不会让我觉得您多爱娘亲,您无非只是自私罢了,您觉得这样的办法最简单对吗?”
“不是的,今安……”
没等他解释完,段今安再度打断。
“无论如何,您对娘亲所作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
段今安垂眸看了眼他的双手,低声嗤笑。
“您这双手碰过别人,已经脏了,娘亲的灵牌您不配拿着,给我带走,以后我们父子也不必再见了。”
话音落下,段今安提起衣袍,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您多保重,父亲。”
这是段今安一生中最后一次喊他父亲。
此后经年,他再未曾回来过。
……
终其一生,段蔺晟为了权势,双手沾满了鲜血,再不似过去那般君子如玉。
终究是他负了她。
或许是报应,他在三十岁的年纪走上高位,却已是满头华发。
空旷寂静的宅院里,风影轻声询问。
“大人,今年可要去看看今安少爷和夫人?”
“……”
又是这样,无人回答。
风影退后,想要和平常一样离开。
房门却忽然被打开。
“带我去见见她吧!”
“什……什么?”
风影一时没反应过来,年年清明他都不肯去看望夫人,今天却一改常态松了口。
段蔺晟眼神微动,只落下一句:“备马,我已经等不及要见她了。”
风影足足愣了片刻才回神:“是,属下这就去备马!”
那天,枯萎多年的段蔺晟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所有人都以为他终于走出当年的阴影。
可没有人想到,他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