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一人走上来,毕恭毕敬行礼:“关外战事尚未平定,殿下当以战事为先。”
姜曜看向说话人,那人一袭绯红官袍格外显眼,正是郡守杨晃。
此前,酒泉郡为?不被时疫波及,郡守下令不许流民进城,坑杀?无数关外百姓。这事姜曜已经知晓。
姜曜停下步伐,轻声道:“郡守以为孤该怎么做?”
杨晃道:“军中无法离开殿下,唯有殿下在,军心才能稳。殿下该先回军营去,公主的下落,卑职已经差人去查。”
姜曜脸上笑渐渐隐没,杨晃像未察觉,称自己是为百姓着想。
“公主流落在外非一日两日,殿下再急也不能立刻见到公主,万不可在此事上过多耗费心神。”
姜曜缓缓道:“边关离不?我,她也无法离开我。我为大昭奔波劳累,去见她一面,难道也得郡守的同意?”
杨晃身后的一众官员听出太子的不悦,齐齐下跪。
姜曜已经拔剑,剑刃在阳光下掠起刺眼的寒光,清冷的声音响起:“坑杀关外百姓,你罪本应当诛。”
不过一息,方才还跪在太子面前活生生的人,就如断线往一侧倒去,血水从他身体里流出,浸透?众人脚下的石阶。
其余官员身形瑟瑟,姜曜收起剑,面色如常。
他不能看她流落在外,落入敌寇之手,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找到她。
他也不能坐视自己轻易动摇,心为旁人所乱。
姜曜从血中迈开步伐,走出院子,翻身上马,再次启程。
一队士兵跟随太子出酒泉郡,一同往西找寻公主的踪迹。
向西没多久,姜曜见远处茫茫的沙雾中出现一道身影。
“殿下,殿下!”来者骑马从沙尘中奔出,容貌渐渐变得清晰,一只红色短旗插在他背后,这是八百里加急军报或遇到紧急情况才会插的旗帜。
姜曜勒马停下,皱起眉头问:“前线出什么事??”
“不是前线,是公主!”那信使递过来一叠薄薄的信纸,“殿下,这是公主寄给您的信!”
姜曜错愕,一把接过,力道之大竟然险些将那粗粝的信纸给撕碎。
一阵风从旁侧吹来,姜曜在风沙中低头,极力去辨别那信纸上的话语。
是她的字迹。
一行行字迹映入他的眼帘,他的眼睫不停地颤抖。
信上她问他身体安否,当“瘟疫”二字跳出来,姜曜犹如被风沙堵住口鼻,透不过气来。
他喉咙干涩,再往下看去。
她回忆与他往昔种种,那字迹如烟云淡淡的一层,却如阴翳般覆盖上姜曜的心底。
她与他之间,从来都是他主动迈出一步,那些爱她不敢诉说,她极度情怯,二人的关系曾面临破灭。
他从未想过,她会给他写下诉情的话。
却是在如此情况下。
姜曜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纤长的指尖颤抖,连最后她写给他的诗都没有看下去,直接合上?信纸。
他像在压抑着情绪,片刻后才问:“何时寄来的信,公主人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士兵看太子状态不太好,长话短说回道:“在流民营中,公主流落在外数月,到达流民营时身心疲累,已经昏迷不醒,军官差我来送信给太子!本来这信早些时候就能送到军营中,却不想我在路上与太子前后脚错过。”
在这句话落地后,姜曜掷下一句“我知晓?”,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手绕缰绳,策马往西去?。
皓月冷千山,月色之下,一队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向西驰骋。
道路曲折,他犹如逆流而上,去追寻她的踪迹。
在收到那封信前,他想到?最坏的可能。
可他无法接受她的离去,向上天祈求一丝怜悯,也祈求她能坚持活着。
姜曜心绪无法平静,一座座山峦的被抛在?身后,月光将队伍的身影拉长,直到融入浓浓的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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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发炎热,暑气不散,离酒泉郡百里之外的难民营里,乌泱泱住满?人。
流民难以忍受酷暑,但相比外头那些露宿、以天地为被的流民已经是极其幸运。
在这些人满为患的帐篷里,有一只独独与众不同。
那帐篷远离人群,驻扎在草坡上,每日周围都有官兵巡逻,不许流民靠近,更有郎中进去给人探病。
姜吟玉就卧在这只帐篷中。
那日姜吟玉与阮莹相互扶持,来到难民营,言明身份,官兵们本是不信,等阮莹拿出腰牌,官兵们才错愕不已,朝二人下跪。
姜吟玉太过劳累,紧绷一路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之后便陷入?昏迷。
等醒来,她从官兵口中打听到?太子的消息,得知他并未落难。
至于她身上的疫病,或许是因为她在窑洞里什么药都尝的日子,那老郎中给她用的药奏?效,她从上路后没有再咳过血,也没有再发过热。随行的军中来给她探脉,称情况好转许多,再休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可姜吟玉仍然过分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