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1 / 1)

孟宁对她越愧疚,便越要回避。

孟宁生怕听她说一句“喜欢”,哪怕这份喜欢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只是一旦亲口说出来,好像就给这件事定了调。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你在课堂上偷偷看漫画,可以。但你把漫画明目张胆摆到课桌上来看,不行,老师会来抓你的。

她们早已成年,她们的“喜欢”没有老师来抓。能来抓住她们的,是孟宁对往事的愧悔,是孟宁那颗温柔而敏感的良心。

说实话,这些往事要放到其他人身上,可能不会觉得是个事。时央真是为她当年的心机留下来的么?时央是个成年人了,做选择的时候有掺杂其他现实的考量么?时央有没有想过,在那个年代她和岑玫瑰的关系就是难以为继,所以退缩了呢?

其他人可能有千百个理由为自己开脱。

可是温泽念喜欢的人,她有颗温柔而敏感的良心。

祁晓又破大防了。

祁晓跟谁都能聊得起来,所以听无数人说起自己喜欢过的人。祁晓听过很多种不一样的情绪,有不甘,有不舍,有释然,有无奈。可她从没听见一个人说起的语气,像祈愿。

祈愿那个人,变成“喜欢过”的人。

祈愿自己的一颗心,强音渐渐从“喜欢”往“过”上漂移,随着春天的雪、夏天的枫。

春天哪有雪呢?夏天哪有枫呢?

就是这个道理啊!祁晓分明还记得她们一起去海岛体验游的时候,温泽念一同去了那香火最盛的寺庙可并没参拜,有同事大着胆子问过,温泽念淡淡说自己不信佛。

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在对着什么祈愿呢?对着春天的雪,夏天的枫。

祁晓哈哈哈的说:“他妈的这牙签牛肉怎么这么辣啊!”

就像她小时候看甄?执?看哭了觉得不好意思,一膝盖撞在茶几角上说:“哈哈哈好他妈的疼啊!”

她妈瞪她一眼:“小姑娘不许说脏话。”

人从小的本能就是这样,本能为自己的眼泪找理由。所以悲伤或感怀的时候才总是笑,所以孟宁才突然他妈的变得跟天生E人似的。

因为全场只有孟宁哈哈哈的回应了她,说:“真的!好辣啊!”

温泽念又勾了勾嘴角,拎了拎手腕,就把手里那杯酒灌下去了。

估计喝不惯这种不太好的酒,觉得剌嗓子,所以才会很轻的翕了下睫毛,转瞬即逝。

然后温泽念永远强大,永远美丽,永远让自己的肩背线条挺得笔直。

祁晓哈哈哈的对孟宁说:“吃牙签牛肉!啊吃牙签牛肉!”

又玩了几轮游戏,孟宁继续和祁晓一起话痨。

温泽念坐在一旁,再没轮到她中招了。她偶尔轻旋手腕,抿一口酒,也不说话,也不催。

孟宁觉得她有些许走神了,因为她眼神有些飘,无意识的抬手轻旋一下耳垂上的钻石耳钉。

于是孟宁跟祁晓说:“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其他人留她:“我们差不多也该散了,一起再玩最后一轮吧。”

“再玩最后一轮”这种话简直像立flag。幸运了一整晚的孟宁,中招了。

刚才奋不顾身的E人再次表现勇猛:“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经过方才温泽念一役她们顿悟了,真的,纯爱永远是最强的。

孟宁先是垂眸笑了下:“问的这什么啊。”

对方催促:“快回答,问了就要回答,不然就罚酒!”

孟宁又笑了。她的笑容弧度明显,消解了满脸的冷感,祁晓看得又有些心酸,普通人谁会那么笑啊,只有迫切渴望别人看到自己在笑的人,才会那样笑。

孟宁扬着唇角说:“没有啊,哪有什么喜欢的人。”

温泽念坐在斜对面连嘴角都没勾一下。

这答案太在温泽念意料之内了。

只要孟宁永远不敢直面过去,就永远无法承认对她的这份喜欢。

对方不死心追问:“那也没有心动的人么?连那种crush也没有么?”

祁晓帮着拦了下:“哎哎,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

结果孟宁又笑了下。

祁晓当时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要完,今晚就是她这纯爱战士的死期,个个都来给她暴击伤害。

孟宁说:“有爱的人,行不行?”

她说得很安静。在一片光怪陆离的射灯中,在轰鸣震震的乐声中,在“你怎么踩我脚了”和“去你的吧是你脚硌到我了”的醉酒争执中。

她今晚跟祁晓笑了一晚、闹了一晚,说了很多的话,可她这句话说得语气静柔,好似好声好气的在跟人商量:“我有爱的人,行不行?”

跟谁商量呢?无非是跟自己的命运。

我有一个很在意的人,跟我无限愧疚的过去绑在一起,一看到她就牵起永不愈合的旧伤,我逃避过,挣扎过,努力过。

我想要逃开她,又想要亲近她,我坐在这里瞬息之间思绪百转,然后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我可以不喜欢她,但是我爱她。

喜欢是轻拂的风优柔的云,是下午三点钟的冰淇淋和西瓜最中间的那一口。爱是……

爱是溺水时候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