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 褚良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呢。”

看到喜妹从郁结的心情中走出来，阿姮才敢放心的打趣她。

“那是?他的事?！”喜妹咯咯直笑, “我原以?为, 跟褚良成亲, 永远和他在一起, 就?是?这辈子最大的事?！后来才发觉, 我和他想要过的日?子不一样。他就?算为了我，勉强去做司寇，我们两个也不会?快活的。”

“他喜欢打仗, 按我兄长的话说，他和王上是?一类人，争强好?胜, 好?勇斗狠。而?我, 喜欢读万卷书，也想行千里路。他有他的战场，我也有我想要走的路！”

阿姮被?她铿锵的话语感染的心中热意澎湃, 笑问?：“那你心里还有他吗？”

“有啊！”喜妹忙进忙出，不忘笑嘻嘻的回头应答，“和他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我会?永远记得?的！虽然有时候也很讨嫌！”

她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哈哈大笑。

“是?啊。”阿姮轻叹了一息，笑着附和。

她望着在院中忙碌的喜妹，微笑着说：“喜妹，上回你问?我的问?题，我也已经?有答案了。”

从景稚口中遽然得?知，原来他早已知晓，她只是?个乡野村女，不是?被?献上的美人。

阿姮出奇的没有惊惶，反而?松了口气?，甚至从内心深处涌出一丝含了酸涩滋味的淡淡欢喜。

或许，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国君送给另一个国君的玩物。

而?是?一个人。

他对她的喜欢，不是?对一个玩物的喜欢，是?对一个人的喜欢。

她会?永远记得?他的。尽管这个人，恶劣，霸道，傲慢，有数不清的缺点。

她会?记得?他对她的好?，还有她自己对他动心的那些瞬间。不会?再?为此?感到羞耻。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至于他，以?后会?有王后，还会?有别的女人，他是?会?忘记她，还是?会?偶尔想起来，那是?他的事?。

*

“你刚才说什么？”喜妹茫然。

她正在院子里盘点哪些物件要带走，哪些赠送给左邻右舍的邻人，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我来帮你收拾吧。”阿姮笑着走过去。

北上去洛邑的事?一经?决定下来，成子期就?去市集找近期前往北方的商队，和他们一同上路。喜妹在家收拾要带走的衣物书简和路上补给用的食物。

此?去至少一年半载，带不走的器具，就?送给邻人。

住在这条街上的人们听说成大夫兄妹要远行，纷纷前来道别，顺便?挑一些自家用得?上的农具、药材和布料，欢欢喜喜的跟喜妹道谢。

最后只剩下堆在厢房里的几十匹锦缎无人问?津。这些华丽的缎子，是?褚良拿楚王赏赐给他的布料从王宫里换来的。平常人家穿不起这么好?的料子，不经?脏也不耐穿。

喜妹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阿姮略一思索，道：“薄媪跟我说，你们楚国的锦缎在北方颇有美名，被?诸侯们称为‘楚锦’。贵族家的女子争相购买，时常豪掷百金还买不到一匹呢。不然，你们把这些锦缎带着，拿到洛邑去卖。”

“百金？要是?把这一屋子的布都卖出去，我岂不是?比国君还富有了？”喜妹咋舌，简直不敢相信。

畅想了一番又泄了气?，“可是?，我和我兄长会?念书会?给人看病，不会?卖货。”

阿姮噗嗤笑了，妙目宛转，笑吟吟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有个商贾同乡，经?常往来北方和楚国贩卖货物。过几日?他领商队回蔡国，可以?托他把这些布料带走。等他卖出去了，把钱给你送到洛邑，你付一份佣金给他，不叫他白忙活。”

喜妹连声说好?。

“他看到这支玉笄就?知道是?我，就?会?帮你安排。”阿姮把鹂阿姊送给她的玉笄从头上取下来一支交给喜妹，让她到巫庙旁边的市集去找她那个蔡国同乡。

“阿姮，什么难办的事?都难不倒你！”喜妹一脸崇拜。

阿姮微笑不语。鹂阿姊走的时候，她和阿姊，还有蔡国商旅，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最头疼的问?题解决了，喜妹一门心思把剩下用不着的器具往邻居家送。

刚要出门，被阿姮拦住。

“饭甗也要送人？你们这几天不吃饭了么？”

阿姮一提醒，喜妹忙把厨具放下来，拍着脑门笑自己忙糊涂了。

手里换成空空的鸡笼子。

阿姮问?她鸡去哪了。总不能把鸡赠给了邻人，光留个笼子。

喜妹心疼的说：“全被?黄鼠狼吃了！就?是?前几天下过雨那天，我和兄长还没回来，家里遭了黄鼠狼，把我家的鸡全咬死了！老仆睡得?太沉，一点声音都没听见。等他们起来，只剩下一笼子的鸡毛和骨头！”

“胆子也太大了。”阿姮也感到可惜。

“偏生褚良那几日?和我们都在祭台，也不在家。如果他在，什么黄鼠狼黑鼠狼，都给抓起来！老仆他们一大早就?去了巫庙，说是?去祭神，请神把黄鼠狼驱走，也不晓得?有没有用……”

喜妹提着鸡笼子，嘀嘀咕咕的出了门。

她嘴里不知不觉的又提起褚良，阿姮抿着嘴偷笑，把饭甗送回厨下。

庖厨外是?个狭窄的巷子，巷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下凿了一口水井，几家共用。住在这条街上的人家都从庖厨开出一道后门，便?于取水。

喜妹家的后门敞开着，阿姮走过去关门。一个黑影蹭的从槐树后一跃而?出，一点响动声也没发出来，疾如闪电，奔到阿姮面?前，将她伸手一推，逼进庖厨那间屋子。

“阿姮！真的是?你！”苍白少年直愣愣的盯着她，冰冷的眼瞳里冒出晶亮的目光。

聂羽，那个晋国刺客！

阿姮吓得?尖叫，被?他抬手捂住嘴抵到门上，只能从他手的缝隙中发出沉闷的唔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