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她们在草庐遇袭,阿姮失踪。大王和她兄长一起?从山中?返回,她头一次从国君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模样?。
大王怎么慌张不堪,又怎么对那几?个王卒大发脾气,喜妹讲得绘声绘色,阿姮红着脸岔开话问她,成大夫是?从哪里找到的,景稚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兄长说,他去山里采药,碰到景女和她的侍卫仆女几?人,景女等人掉到了猎户捕兽的坑里,他想?救他们,没救成,倒把自己也摔下去。”
“还好褚良他们去得及时,”喜妹对兄长很是?无语,哼了一声,又道,“我了解我兄长,他和景女肯定还有别的事瞒着我,没他说得那么简单!”
阿姮默想?,为了账目的事,她找了景稚多日也没寻到,今天赶巧碰到了,就算被她刁难,多少也得问她一嘴。
“所?以呢,对于另外一些?人,像我阿兄这样?的,不要?看他做了什么,而要?看他在想?些?什么,”喜妹大发感叹,话音一转,“还有你这样?的!阿姮,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
阿姮被她问得一怔。
“和你相交这么久,我不相信你会甘愿给?人做妾,就是?大王,恐怕也不行?,对么?”
喜妹的声音很轻,充满担忧。
阿姮心头一颤,一股酸涩的热流直冲出来,恨不能立刻将深藏心底的一切都告诉她。
覃和秀对她也很好,能给?国君做妾,她们都会为她感到高兴,不会跟她说这些?话。但她们和喜妹是?一样?的,真心拿她当朋友看待。
越是?如此,越不能连累她们。
“我没想?那么多,你别问了。”阿姮笑?着告饶。
喜妹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两人回来,楚王正在召见成子期。
景稚也在一旁,见到阿姮,开门见山的问道:“掳走?你的,究竟是?什么人?他有什么企图,是?针对你还是?为了对付大王?”
果然还是?来了。被景稚诘问,阿姮既感意外,又不意外。楚王虽然一直没有问她,她已想?好了说词,以及该如何?向?他解释。
“当时看到狼朝王卒扑过?去,我害怕极了,想?要?逃走。只是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一个人抓住带走?了。我不知道他是?为了救我,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他把我放到树上,然后就走?了。”
说起?昨日的事,虽是?真假掺半,阿姮的嗓音仍忍不住因恐惧而颤抖。聂羽那个人,一看就是?个冷血的凶徒,又有些?愣头愣脑,如果因为帮申先生办事被抓住,搞不好别人一问,他就把申先生供了出来。
她只能帮他掩饰过?去,不能叫楚王怀疑。
不等景稚接着追问,阿姮又道:“我那时很害怕,既怕那个人加害我,又怕再跳出来一头狼。我就一直在树上坐着,不敢动。直到后来,大王终于来了……”
她哽咽了一下,眼睛里泛起?泪花,红了眼眶。
抬头看向?楚王,感激,信任,崇拜,怯怯彷徨,百感交集,不一而足。
楚王和她四目相望,沉静的目光就像一双无形的手,将她惶恐不安的心抚平。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国君掷地有声,当着众人的面,对她说出堪比承诺的话。
阿姮抿着唇,朝楚王微微翘起?唇角,继而羞怯的低下头。
这一关,总算蒙混过?去了。
景稚将他二人的眉来眼去收入眼底,情绪变得低落。
“大王,恕臣无礼,请问姮女可?曾看清那人的面容?”成子期突然开口。
阿姮垂眸一瞥。
这个坐在景稚对面席上的,就是?喜妹的兄长成子期。生得和喜妹一样?神清目秀的好相貌,周身散发出一股天然的清正之气。
“那个人,”她沉吟思索了片刻,小?心措词道,“长相普通,平凡无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单独到我面前,我或许还能认出来,若是?出现在人堆里……”
她歉意的摇了摇头:“只怕我就辨认不出来了。”
成子期说:“无妨,臣会一点画技,可?以按您说的画出来。”
竟较真到这个地步,阿姮没想?到这一层,手心冒出汗意。
芈渊一抬衣袖:“此事到此为止。寡人召见爱卿,还有要?事请教。这件事寡人会另外叫人去查,来人!”
守在门口的褚良闻声进来。
“着人将景女送回郢都,你另外去找一趟祝让,把这件事跟他讲一声,叫他留意乡间的盗寇。”
他还没有正式任命司寇,缉拿盗贼之类的琐碎事务,暂且由祝让担着。
景稚被勒令回王城,虽然不情愿,不得不起?身。
阿姮跟着站起?来,紧盯住她。唯恐她这一走?,又找不到人了。
景稚没有马上离开,走?到堂中?,抬起?下巴看向?楚王。
“臣女去找过?司巫,您知道的。司巫当年在先王面前,为您和我卜过?卦,您也知道。这是?上天的成命,非是?景氏女一定要?当这个王后。”
她顿了一下。
“蔡女刚才口口声声说,她很害怕。王上您知道吗,妾也很害怕!不是?因为大王不愿意立我为王后,而是?大王您执意违背天意,妾真的害怕!怕您遭到天谴!怕您出事!”
景稚说着,眼中?闪出泪光。
“昨夜您为了救蔡女,以身涉险,所?幸只受了一点小?伤,可?是?下次呢?您难道不觉得,从您反抗天意,从您对上天的旨意生出异心开始,上天就已经在发怒了吗?这一次,就是?天意对您的警告!”
众人被她的胆量震惊。
芈渊怫然不悦,冷道:“指责寡人之前,先问问你自己的德行?够不够!汝父令汝协助薄媪处理宫务和夏祭,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拿祭酒做手脚时,你可?曾畏惧过?上天?还有账目的事,寡人都不稀罕说!堂堂上卿之女,你就差那三百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