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姮你?小时候玩过?龟壳吗,”准备安寝了,喜妹还在兴奋的说个不停,“把龟壳敲碎成很多片,再将这些碎片打乱,重新拼成一个完整的壳,看谁拼得快!我和褚良以前经常玩!”
“你?觉不觉得,我们看到的那些铭文,就像被打碎的龟壳?被放到了不同的地方,等着我们去找,去把它们拼完整。这是第一片,以后我们还会找到第二片,第三片……还会找到更多!”
喜妹唧呱说了一阵,身边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阿姮嘴边噙着笑,暖洋洋的闭上了眼睛。
山中的夜晚异常寒冷,喜妹的兄长留在草庐里的榻褥皆薄薄的一层,还好?楚王早有预见,令王卒上山的时候从祭台拿来厚的裘氅供她和喜妹御寒。
再睁开?眼,窗棂外的天蒙蒙亮,透进来稀薄的光。
已是次日清晨。阿姮即刻清醒过?来。
草庐堂中的蜜烛落下一盘烛泪,外面的篝火刚刚熄灭。楚王临行前,嘱咐她们夜间务必通宵燃烛。
他?不说,阿姮也?明白,是为了驱赶野兽。这里虽然还没到深山里头?,毕竟还是在山上。
天亮了,她的心也?终于踏实了。
喜妹还在睡梦中,阿姮起身到后门灶台,准备朝食。守在后门的两个王卒,轮值了一夜,一个靠在屋檐下打盹,一个帮阿姮到涧里取水。
阿姮蒸上稻米,到山涧旁洗脸。
周遭安静极了,呼吸声?格外的清晰,低沉,吹动得溪涧里的水泛起无?声?的波纹。
这呼吸声?,自然不是从她的口鼻中发出来的。
冰凉的溪水带来彻骨寒凉,阿姮浑身僵硬,又忍不住想要发抖,鼓起勇气?缓缓抬头?。
拿瓦罐取水的王卒正埋头?往山坡上爬,一只大?犬脚步徘徊走近草庐,四腿像踩在软垫子上似的,没有声?息,朝打盹的王卒靠近。
灰白间杂的毛,凌厉的身形,尖耳,突吻。
不是犬,是狼。
阿姮浑身发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与此?同时,“咣当?”一声?,爬坡的王卒扔下瓦罐,高声?呼喊同伴的名字,奔上山坡。打盹的王卒也?几乎在瞬间惊醒,抽刀砍向扑过?来的狼。
前门处,亦传来狼的嚎叫,和王卒的打斗呼喝声?。
一前一后两匹凶狼,将他?们围猎。
而?令人惊悚的呼吸声?,仍在阿姮身边响起,只有几步之遥。
就在水岸旁边的树丛中。
阿姮连连后退,一脚踏进身后的水里,从小腿升上来的凉意让她陡然清醒了一下,她拔腿就跑。
一股强风从后背扑过?来,把她扑倒。
阿姮倒在地上的一瞬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将她扑倒的,不是狼,是个人。
这个人迅速把她从地上扛起来,口中发出一声?极低的啸声?,扛着她以极快的速度淌过?水涧,穿过?山林。
王卒们还在跟狼缠斗,那人肩头?扛着惊叫的少女,转瞬消失在山谷里。
*
山川树林在眼前剧烈晃动,不知道被他?扛着跑了多久,终于停下来。阿姮被扔到地上,头?晕眼花,一张脸冲到她面前。
全然陌生的少年面孔,皮肤苍白,连眼睛里的眼白也?是灰白的,一双瞳孔冰冷明亮。
“你?是阿姮?”他?出口就把阿姮吓得魂都快没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一口叫出她的名字。诡异的,像一只鬼。
阿姮尖叫,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少年四肢并用,蹿到她面前,挡住了她。
他?冰凉的瞳子里冒出点?热乎气?,仰头?一错不错的盯着她:“你?比画上的还要好?看。申先生作?画的时候,我从窗户外头?的树上看到”
“你?是谁?”阿姮声?音发颤,厉声?打断。
“我是聂羽!”少年竟然十分老实的回答了她。
阿姮腿脚一软坐到地上。她刚听了喜妹的故事,故事中的人就荒谬的出现在她面前。
聂羽,就是那个杀了晋国国君的刺客。
“你?抓我做什么?”阿姮恍惚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喜欢你?!从看到你?的画像,就喜欢你?了!”
这个叫聂羽的少年,仍四肢着地,像狼犬一样匍匐在她面前,嘴里说着喜欢她的话,眼瞳冰冷的盯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阿姮被惊骇抽干了力气?。喜妹绝想不到,她笔下的那个刺客并没有长出一副狼的相貌,却通身都是狼的习性。
“你?刚才说申先生,他?……还好?吗?”她小心翼翼的开?口。
聂羽眼中又微微露出点?活人气?,道:“你?想知道他?有没有为你?报仇是吗?”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帮你?抓了那些山贼!”
阿姮身子一震,顿时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