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紧掌中柔腻,张了张嘴,本想说,如果她的兄长突然不?见了,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她寻回来。
但?是,这种对话不?可?能发生在他和她之间。
她有兄长吗?她家中除了她,还有旁的兄弟姊妹么?她的父母可?还在人世??
她的忧伤,哀愁,究竟是为?的什么?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芈渊一个都答不?上来,他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
掌心中渗出汗意?。
手腕被他攥得发紧,阿姮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喜妹和褚良看了好久,蓦地回过神。
“王上,除了鱼,我还发现几?处奇怪的地方?。”
她仰面望向楚王,他眼中擦亮了两簇火苗,火星子闪了一下,在黑瞳深处无声的烧起来,烧得人心里发慌。
阿姮极力?稳住心神,说:“成大夫存放在草庐里的腊肉,是夏祭时您赐给卿大夫们的祭肉。还有瓦罐里的盐,不?是粗盐,是细盐。”
她参与过夏祭的劳役,对食材和庖厨内的事,比他懂得多。
芈渊毫不?怀疑。
“夏祭时,成大夫没有与会,不?可?能得到寡人亲赐的祭肉。这些祭肉,说明他与朝中的某位卿大夫家有来往,他的失踪或许与那位大夫有关?,”芈渊颔首推断,眼中疑惑未消,问她,“盐又是怎么回事?”
阿姮转了转手腕,楚王还是拽着她不?撒手。
“王上,我得做午食去了。”阿姮脸上隐隐发热。
芈渊拉着她爬上山坡。
喜妹呆呆的坐在屋檐下,褚良和渔夫在灶台前?忙活。一个从腰间抽出刀,正待挥刀剁腊肉,一个在灶膛前?烧柴火。
“你去看看你阿兄的书简,里头有没有给你留什么话。”阿姮柔声说。
喜妹恍惚的应了一声,还是坐着发呆。过了一阵,突然回过味,从地上跳起来,直奔正堂。
阿姮请褚良帮忙取一条腌鱼。褚良还未来得及放下手里的刀,芈渊走到屋檐下,臂肘一展,随手取下一条鱼递给她。
“你还没说,盐有什么奇怪的?”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阿姮摇了摇头,刚要?切腌鱼,迟疑的抬起头,问褚良,“你的刀,洗过了么?”
他们的刀,饮的都是血。
褚良手中一顿,心虚道:“我们随大王巡猎的时候历来如此,就是庖叔,在军中也没那么讲究……”
“洗去。”芈渊下巴一抬,轻喝了一声。
褚良蔫头巴脑的去涧边洗刀,回来的时候手里抓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
“喜妹,我给你逮了个好玩的!”他把刀往案上一搁,跑了。
芈渊拿起刀,在肉脯上轻点了几?下,面无表情:“怎么切?”
他一手扶在腰间的衣带上,一手握刀,仿佛躺在砧板上的不?是一块肉,而是一个引颈待戮的囚犯。
阿姮翘起唇角,又轻柔的平复下去。靠近楚王,两只小手包裹住他执刃的手。
荏弱无力?的柔荑借助国君之手,握住刀锋。
芈渊不?敢违逆,连呼吸也不?敢大声,被她轻易的牵引,在肉脯上划出状如田间阡陌的线条。
灶台上,雾气蒸腾,稻米喷香。
他帮她切好肉脯后,再就插不?上手,只得靠在门旁默默的看着她,看她如忙碌的蛱蝶,有条不?紊的烹煮肉脯、腌鱼和菜羹。最后,把渔夫带来的黑鱼做成一盘鲜美的鱼脍。
闻到诱人香味跑来的侍卫围着灶台赞不?绝口。
草庐简陋,没有多余的食案,大家得以和国君同?屋而食。被赏赐了膳食,最激动的是渔夫,四体向下跪拜国君,把脸都贴到了地面上。
用完膳,渔夫跟国君告退,去找常到山上来的樵夫和猎户,跟他们打听成大夫的行踪。
侍卫也下了山,从祭台带回来一队精锐王卒,个个背弓执戟,手执牛油烛火,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天?色近傍晚,山间喧哗的如同?闹市。
喜妹还是心神不?宁。先前?得到阿姮的提醒,她翻遍了兄长留在草庐里的书卷,也没有找到兄长留给她的只言片语。
“天?快黑了,山里头更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喜妹焦虑的望着屋外,陷入绝望。
“夏祭的时候,大王也曾经一连数夜带人上山夜燎猎狐,从来没有他猎不?到的猎物?。王上和褚良,他们有着一双比夜枭还亮还敏锐的眼睛,你要?相信他们。”阿姮用力?握住喜妹的手,把笔递到她手上。
“来的路上,你不?是说要?把褚良给你讲的故事记下来吗?我还等你写?出来,念给我听呢。”
阿姮微笑。
她竭力?找点事情给喜妹做,免得她胡思乱想。
芈渊走过来,低声问阿姮:“给你带点什么回来?”
夏祭时,他一眼瞥到过,她跟哑寺人拿手比划,请他们帮忙从山上采摘些浆果给她。笑眯眯的,脸上堆满乖巧讨好的笑容。
乖巧的,叫人心疼。
回想起来,从初遇时起,惊慌无助的她,哀伤恭顺的她,聪慧明媚的她,无一不?让他为?之恻隐,生了怜悯。
不?知何时,就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