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屋里的两个人被惊动,从堂中走了出来?。

“阿姮姑娘?”仲其箕也很是意外,含笑?朝她点头。

楚王长?身立在廊下的灯影里,看了她一眼,眸中暗影幢幢,颇有些?意味深长?。

“王上,我、我……”阿姮心尖狂跳,绞尽脑汁的想?该如何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楚王等人没有盘问她,不等她说话,褚良已迫不及待的讲起来?,他是如何得知喜妹兄长?的行踪的。

庖叔叫他去弄几条鱼,他就去江边找渔夫。

渔夫告诉他,成大夫从汉水回来?后,雇了他的渔船,沿江水东下,行了几百里的水路,沿两岸游历了一番才回来?。回来?后就去了郢郊的山里结庐而?居做了隐士,只叫渔夫每隔几日往山里送一回鱼。

“属下已给渔父那老叟讲好,明日早间,在山脚下等着?给我引路!待属下去把成兄长?请下山!”

“不可造次,”芈渊制止褚良,“成大夫有伯夷叔齐之风,想?来?也是自在惯了,还?是寡人亲自登门方显诚意,明日你随我去山中拜访他。”

褚良颔首答诺,一抬头见仲其箕走向墙边,正低头垂眼一脸和色的跟阿姮说话。

“仲阿兄!你我二人许久未见,司巫留了不少?好酒在此?处,快随我去畅饮一番!”褚良跳起来?,上前揽住仲其箕的肩膀,边笑?边拖着?他往外走。

仲其箕朝大王拱手告退,又笑?着?冲阿姮道别?,而?后和褚良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走了。

转眼院中只剩下阿姮自己,还?有楚王。

她在国君门外偷听,竟然没有一人怀疑。阿姮刚惴惴不安的松了口气,楚王如一团墨影逼近,探出一只手臂,撑住她身旁的墙面,将她禁锢在逼仄的角落里。

他和臣子先前在堂中议事,言谈之间除了杀人还?是杀人,阿姮听得心惊肉跳。此?刻被他堵在身前,不敢躲闪,后背绷得笔直,贴住冰凉的墙壁。

“你和仲其箕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熟悉了?”楚王口中微酸,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嗯?”阿姮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两只鹰隼般傲然不驯的眼睛紧盯着?她,在夜色中闪烁出狐疑的光芒,毫不掩饰眼中的不悦之意。

他遇事还?是那么敏锐,疑心也还?是那么重。但是,似乎,用错了地方。

“我和仲百夫长?统共没有说过几句话,”阿姮小心翼翼的分辨他眼中的情绪,轻声慢语的说,“夏祭那时,我请大王出手救下鹂阿姊的时候,拜托他……”

“够了,寡人没兴趣知道,”芈渊忽而?又出口打断她,唇角一歪,眉目懒怠,低哼了一声,“想?通了?”

想?通什么?阿姮苦思默想?,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是之前他俩说过的那个图案吗?

“大王!我想?起来?了!”阿姮眼中忽然一亮。

此?时此?刻,一颗流星划过天空,在她波光盈盈的一双妙目中,搅起两簇细碎的银光。

眸光如水,天河倒映,芈渊一晃神,差点溺于其中。

“我突然记起来?,我阿父曾经跟我说过,商王时期,有一些?铸剑大匠,会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印记铸刻到剑柄上!如果那个图案就是从剑柄上来?的,有可能,就是某位铸匠……”

阿姮兴奋的一气说出来?,突然住口。

可那是殷商前朝,是好几百年前。没有人能活那么久。

“可能,就是你说的某个铸剑匠人的后人,”芈渊随口说了一句,又问道,“他们?以何物作为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印记?”

“或许是他们?的名氏……”阿姮面色恍惚,陷入遥远的回忆中。

当年,邻家阿兄不肯好好跟阿父学?习铭文?,阿父在阿兄和她面前提过一嘴,商王时期最?厉害的铸剑大匠,商王允许他们?将自己或家族的名氏刻到剑柄上,作为王赐予他们?的荣耀。

邻家阿兄听了,激动的说,等他以后成了大匠,也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到他打的每一把农具上。

“我也要变成厉害的铸匠!给国君打最?好的农具!有了钱,就给师父买好酒!给阿姮买好多好看的布料做衣裳!”

阿兄说得慷慨极了,她在一旁捂着?嘴吃吃直笑?,笑?得脸上开满了花。

阿父也笑?了,一脸感慨的拍了拍阿兄的肩膀,再没有跟他们?提起过商王和铸剑匠人的故事。

邻家阿兄,她永远都会记得,他的名字叫葵生?,他还?未来?得及,将他的名字铸刻到由他打造的器具上……

“王上,明天我跟您一起去山里拜访成大夫,好么?”她的鼻子有点堵,略显沙哑的嗓音像沙砾簌簌落下,磨搓着?他的耳膜。

又像小爪子挠到他心头,又麻又痒,跟他撒娇似的。

“好。”

魁伟的男子缓缓在她面前弯下腰,挺拔的鼻梁触碰到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呼到她脸上,将她密密匝匝的包裹住。

他的气息和他的人一样霸道,恨不得沿着?她的鼻孔钻进去一探究竟,阿姮鼻尖的红晕迅速从脸颊扩散到耳廓。

“说,来?找寡人做什么?”芈渊压低嗓门,吐出更为炙热的气息。

阿姮晕乎乎的心腾地一下又绷紧了。他终于还?是起疑了?

“大王!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事!喜妹还?不知道她兄长?找到了,我去跟她说一声!”

她口中慌张的嚷嚷着?,身子往下一蹲,就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慌不择路的跑了。

芈渊俊脸扭曲,握拳往墙上狠狠地锤了一记。很好,好得很。他根本就没想?碰她,好吗!她倒好,不知从哪学?了一套好手段,欲擒故纵,若即若离,恁地会勾人。

***

是夜,晋国国都翼城。

这座大城失去了往日的庄严威赫,城中火光四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道。兵车在城中呼啸而?过,兵戈剑戟无情的碰撞,厮杀,哭嚎声,惨叫声,在街头巷尾不断响起。

从晋侯被刺身亡,直至这一夜,中军将栾皋一直忙于肃清叛逆,诛杀反对新任国君的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