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渊自知刚才的一番言词吓到了老人家,换了个温和的语气又道:“大巫有所不知,景稚气度狭小,嫉妒心强,无容人之量,若立她为王后,寡人的后宫将无一日?之宁。”
他说话时,视线落到阿姮头上,原本冷凝的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柔色。
阿姮望着地?面,全然?未觉。
她奉水浆上露台来,本是为了找玉牌。适才遍寻不得,只有楚王这?里没有找过。楚王和她同处一车,又同在一室用膳,不晓得是不是被他拾了去。
却突然?听到楚王说,要立她为侧夫人。
那晚楚王和她纠缠之际,他也这?么说过。她只当他为了哄她跟他苟且,才随口一说,哪知道他竟是认真的。
她不想当他的什么侧夫人。
她惟愿如阿父阿母那样,虽身处乡野,过着清苦的生活,依然?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如果不是那些该杀的贼寇,她还在乡间,父母正在为她说亲,她会如母亲少时一样,嫁一个忠厚勤恳的男子,同他生儿育女,安稳的过一生。
就像湘君和湘夫人,彼此互为唯一,忠贞不贰,矢志不渝。大概天底下?的女子都?是这?么想的,否则世间又怎会有掌管情爱的神??
当她在巫庙门口看到巫人祭神?时,她深深的感受到,南方?的楚人对待祭祀的态度,比北方?诸侯各国的人更为虔诚。
只有楚王是个例外?,他不信占卜,不畏鬼神?,不惧天意。
这?样一个既傲慢又强大的男人,和忠厚勤劳完全沾不上边。
阿姮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不是她的良人。
不是。
这?些时日?,她在面对楚王时,时常心慌意乱不由自主,都?是因为楚王行事总是出人意料的缘故。
不是因为她的心乱了。
不是,不是的。
只要远远的离开他,所有的惊扰和慌乱都?会过去。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离开楚国。
阿姮恍惚出神?之际,楚王和司巫的谈话也到了尾声。
在立后的事情上,国君态度坚决,司巫说服不了他,虽无可奈何也只得作罢。
司巫离开时,天色已近黄昏。
雨后的天空如洗,覆盖着云霭,暮色苍茫,阒寂无声,楚王亦如是。
他没有起身,不疾不徐的拨弄棋盘上的棋子。
天光变幻,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清冷的轮廓。他始终静默,蛰伏,只有英挺的眉眼?偶尔闪现?出锋芒,把黯淡的天幕衬托得越发模糊。
阿姮不敢打搅沉思中的楚王,悄悄在他身上扫了几眼?,终究没有开口。
“是在找这?个么?”芈渊打破了沉默。
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牌。
阿姮倾身上前来接,被男人反手握住手腕。
“寡人还是太纵容你了。”
随着一声自嘲般的轻嗤,他握着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人儿就落入怀中。
阿姮屏了一下?呼吸,没有挣扎。如一只乖顺的幼兔,伏在他胸膛上。
他的种种举动让她越来越不安,她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暂且忍忍就好。
“你很?喜欢出宫?喜欢往外?头跑?会不会哪天就从寡人身边跑掉了?”
楚王抚着她的头顶发问。懒洋洋的声调拖得悠长,每一句话都?浸染了秋日?的寒凉,冷彻心扉。
不知道他是在调侃她,还是真的起了疑心。
阿姮心房狂跳,把脸埋在楚王胸前,呐呐的说:“是大王您自己下?的命令,不是我非要跑出来。您若改了主意,把王命收回去好了。”
芈渊垂眸凝视,她穿着他的衣裳,妩媚之余,还多了几分硬气,都?敢理直气壮的跟他说话了。
长能耐了。
他把她的脸从怀里拨出来。
黛眉乌眼?,雪肤红唇。每一分一厘,都?恰到好处,不知不觉成了他的心头好。
像她这?样的美人,合该娇养在宫中,唯得他一人的垂爱。
几百个钱的事,随便交给哪个哑寺人去办都?行。
偏偏指派给她,他承认他是故意的,当时心里有些痒,就想捉弄她一下?。
又或许,曾被她俯首算数的专注模样惊艳到,总还是有些欣赏的,便认定,这?件事难不倒她。
还有可能,想找一个理由说服自己,只要她完成了王命,就该顺理成章的给她一个名?分。
现?在想来,他想给谁名?分,需要理由吗?
他要她,他只想要她,就足够了。
芈渊埋首,在少女颈间轻嗅,开口便放荡不堪:“下?回里头什么都?不许穿,让寡人好生看看。”
饶是阿姮猜到他又要胡来,也鼓足了勇气应付他,听到他毫不知耻的话,心跳差点崩塌,羞耻感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