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黎泽总“无意”泄露的话语,更是不经意间?加重了她的忧虑:“学?校里追哥哥的女孩子很多”、“前天迎新晚会哥哥和系花搭档主持”、“哥哥收到不少礼物,系花送了他很贵的香水”......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根细针,刺痛着她的心。她攥紧手中攒了几个月零花钱买下?的腕表,表情黯然。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班上女生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中,黎颂身着西装,风度翩翩,身旁是一位身着礼服的女孩,两人肩并肩,头微微倾斜,靠得很近,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宛如一对璧人。

“这是黎颂朋友圈刚发的,你没看到吗?他不会是屏蔽你了吧...额,莘莘你别生?气,可能他只是不小?心漏了呢?你要不打个电话问一下?。”朋友们都在柔声宽慰,她勉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心却彻底死了。

但打击却来得接二连三。一个疏忽,家中的煤气泄漏,夺走了她生?命中最后的依靠亲爱的爷爷奶奶。哪怕她坚持自己可以独立生?活,父亲却担不起?骂名,一定要把她接到身边。

于是在那个与现在同?样寒冷的十二月,她最后一次给黎颂打电话,彻底分手,离开了生?活了十年?的家,前往A城。

在A城的新家,虽然房子宽敞,她甚至有了一个装饰得像公主一样的房间?,但霍莘莘却怀念那个有着葡萄藤的小院。

父亲和继母的关?注和爱都倾注在了弟弟身上,餐桌上的她总是被边缘化;新学?校里没有朋友,原本在小?城还算优异的成绩在这里显得黯然失色,无论怎么样也比不过?那些学?习有天赋还拥有各色特?长的同?学?;好几次在卫生?间?,听到女生?喊她土妹,笑话她的穿着打扮,她只是沉默地等她们说完离开。

一开始还会定期跟黎泽和旧友联系,但随着时间?推移,加上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落魄,那些联系也渐渐少了。

她的世界越来越小?,曾经性格开朗的小太阳,变得越来越孤僻。

她也曾梦想过?大学?与黎颂黎泽重逢,但最终只靠着普通的成绩,进入一所普通的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份普通的企业工作。互联网行业卷生?卷死,她本就内敛的性格经常被人暗戳戳说“不会来事儿”、“无趣”、“阴暗”。

长年?累月的高强度工作不仅带来了一身的慢性病,连精神状态也变得岌岌可危。她不得已去看了医生?,对方委婉建议她辞职更换生?活环境,并利用?药物辅助干预。

病房外,她抱着诊断书,脑子里一遍遍回响着医生?的话:“如果再这么下?去,可能会发展成严重的抑郁症。”

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辞职,因为一次领导的疏忽,她被迫背锅,彻底失去了工作。

带着满是创伤且疲惫的身心,拖着自己的全部身家两个大箱子她回到家,企图自我?疗愈。然而刚到家的第三天,父亲就已经开始为她张罗相亲,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

“当初让你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得了,非得出去闯,也没见你创出什么名堂。都快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说出去多丢我?老霍家的脸面!女人就是要结婚,找个男人过?一辈子才是对的!”父亲的话语中充满了责备和不满:“我?已经给你物色了一个,明天去跟人家吃个饭。”

弟弟摔坏的花瓶怪到她身上时,她忍了;家长会无人出席时,她忍了;父亲擅自篡改她的志愿,让她没能去和黎颂黎泽同?一个地区的大学?时,她也忍了。

但这次她终于忍无可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爸,可那个男人已经三十多、离过?一次婚了啊!”

她的好父亲不以为然:“现在离婚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他三十多,你不也快三十了。你放心我?都打听过?了,没什么坏毛病,之前那个说是因为他去洗脚城才离得婚,也是胡闹,男人哪有不去洗脚的,这算什么大事。”

继母也在一边帮腔:“是啊莘莘,虽然差了几岁,但是人家家里有矿啊,而且肯给老婆花钱,头婚的时候直接拿出两百万彩礼,眼睛都不眨全给女方,其他什么金子钻石更别说了。嫁个这样的男人,后半生?无忧,不好吗?”

至此,她再也无法忍受,拿起?自己尚未拆开的另一个箱子,直接夺门而出。

这么多年?她才明白过?来,她的家,永远只有一个。

...

霍莘莘关?掉手机,目光落在行李箱中成袋的药上,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

童话故事从来不会给出结局之后的内容。王子和公主结了婚,未必就会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事实上,生?活总是一地鸡毛。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拉起?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在黎泽不厌其烦的关?心下?,她勉强喝下?了半碗粥,又抽出时间?理了一下?聊天记录和各种相册,将过?去十年?的记忆串联成线。

下?午睡太久,此刻毫无睡意,霍莘莘摸了摸因为汗湿而黏腻的身体?,有点?想洗漱。只是这浴室的设施她实在弄不懂,捣鼓半天都没有热水。

套了件外套,她决定下?楼寻求帮助。

二楼客厅的灯光明亮而冷清,三个房间?中,有一个门半开着,霍莘莘好奇地瞥了一眼,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张桌子和满墙的柜子,看起?来像是个书房或工作间?。另外两间?房门紧闭,中间?的浴室正有人使用?,哗哗的水流声传出。

在洗澡吗?她正犹豫要不先回去,就在这时,右侧的房门突然打开。黎颂手里端着马克杯,双目疲倦,见她在门口?,脚步不由一顿,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恢复如常。

“有什么事?”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因为没戴眼镜,看人时灯光有些刺眼。

霍莘莘紧张地揪着衣摆,指向楼上:“那个...浴室不出热水。”她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了黎颂。

其实她还挺能理解黎颂的。好好上着学?,女友一个电话突然提分手,接着切断所有联系方式不知道?去了哪里,一走就是十年?。重逢后,还把自己认成了别人。站在他的角度,对于被抛弃的愤怒和不解,她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可理解归理解,并不代?表她要走破镜重圆剧本。

弟弟党赛高!

就在这时,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黎泽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看到他们站在门口?,他显然被吓了一跳:“你们大半夜不睡觉,来在这偷听我?洗澡?”

本已经打算上楼的黎颂抿了抿唇,看向弟弟淡淡道?:“三楼热水器可能坏了,你去看看。”说完,他端着咖啡杯,从霍莘莘身边略过?,直接进入了对面的房间?,合上了门。

......大哥,都分手十年?了,能不能体?面点??不过?这样也合她心意,能专心攻略弟弟。

霍莘莘上下?打量一眼穿着家居服,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而毫无侵略性的黎泽,忍不住眼冒红心。这才是她懂事乖巧、软绵绵的弟弟呀!硬汉达咩!

两人来到三楼浴室,黎泽专注地调试热水器,水珠不断从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滑落,滴在肩上的毛巾。她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你要不要把头发先吹干?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黎泽手中的扳手在热水器的侧面拧动着,他转过?头,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还当我?是小?时候那个弱不禁风的我??”

“我?大学?的时候选修了运动健康科学?,每天坚持锻炼,慢慢调理,现在身体?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容易生?病了。”

他低头,在工具箱翻找着,藏于阴影中的眼眸暗了暗。

他永远不会忘记高一那年?的周末,他们三人原本计划去城郊的江边玩水,但他因为突然发烧,只能留在家里,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哥哥骑车远去。而从那天起?,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开始背着他说悄悄话,用?眼神交流,而她总是脸红。

再不久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自小?体?弱,他总被迫缺席活动,或是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玩。从小?到大,霍莘莘总是与哥哥更亲密些,但他依靠乖巧体?贴,也能作为朋友和她聊些心里话,勉强没有掉队。可自那次发烧后,三个人的故事彻底没了他的身影。

黎泽的眼底染上自嘲,

他决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思绪纷飞时,一股热风伴随着轻微的嗡鸣声从脑后吹来。他愣了愣,回头看去。

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把吹风机,搬了张小?板凳站在他身后,踮起?脚尖,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细致而温柔地帮他吹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