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平叔拿了钥匙回来,但交给他的时候有些犹豫:“就这样进去,融融他会不会不高兴?”
“没事。”凌亦拿过钥匙,对他安抚地笑笑,“我来解决。您忙了一天很累了,去休息吧。”
像是怕他不放心, 凌亦补充了一句:“融融会没事的。”
平叔也只好点点头, 离开了。
凌亦看了一眼手上的钥匙, 再看看还是毫无动静的房门,轻轻吸了一口气, 然后,义无反顾地把钥匙插进锁眼里。
门开了,凌亦走进去。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天地变色,室内外都一片昏暗,凌亦看见楚融抱膝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凌亦朝他的视线落点看去,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相框,和一个树枝形状的物件。
虽然昏暗不清,但凌亦知道,相框里的照片是年幼的楚融和他的妈妈楚兰女士以及自己母亲的合照,而那个奖杯,则是楚兰女士获得金枝奖最佳女主角的奖杯。
凌亦也知道,楚融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抱着腿,这样蜷成一团坐在椅子上发呆,这把椅子就是他全部的支撑,他的依靠。
也不知道在自己来之前,他这样坐了多久。
凌亦站定,喊了一声:“融融。”
楚融终于有了动作,但是很缓慢,很迟钝,好一会儿,才做了一个转头的动作,疑惑:“哥哥?”
“我可以开灯吗?”凌亦问。
楚融又转头左右看看,好像才反应过来屋里已经很暗了:“嗯,你开吧。”
于是凌亦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下,登时,炽白的光照亮整个屋子。
凌亦是提早做好准备的,适应得很快,而楚融则半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光亮。
他的状态比凌亦想象中的要好得多,眼睛不红不肿,除了嘴唇因为缺水而起了小小的干皮,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楚融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他把腿从椅子上放下来,换成了平常的坐姿。他望着凌亦,无声地询问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
凌亦举起手,给他看手上的钥匙,解释:“刚才敲了门,你没反应,我就擅自进来了。”
楚融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歉意道:“唔,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没听到。”
“不,是我太心急。”凌亦也温声跟他道歉,“没征得你的同意就进来了。”
听到这话,楚融抬了下眼,认真打量着他,刚回来连大衣都没脱,肩膀上还有落雪融化的湿痕,可以看得出这趟行程的匆忙。
而对方会如此匆忙焦急的原因,不言而喻。
楚融问:“平叔把事情都告诉你了?他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我都说了我没事,他还告诉你,耽误你工作……”
凌亦盯着他的眼睛,说:“平叔说你哭了。”
楚融的话戛然而止,迅速低了下头,但又意识到这太欲盖弥彰,又抬起头,否认:“没哭,是平叔看错了。”
凌亦不置可否,朝他走过来。
楚融就这么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抬手朝他伸来。
楚融下意识想躲,偏过头,但凌亦的手指就正好落到了他的眼角。
似乎在感受什么,片刻后,凌亦笃定地说:“想妈妈了。”
楚融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楚融从小就很爱哭,偏偏自尊心又很强,总不肯承认自己哭了。楚兰女士刚去世的时候,每次楚融想妈妈,都会躲起来偷偷哭,被发现了还不肯承认。
和现在一模一样。
柔,说出和以前一样的话,“楚阿姨也在想你,你哭一哭,,她会高兴的。”
听着他的话,楚融东西,突然就红了眼,眼泪断了线地往下掉。
,轻轻在他背上拍着。
怀中纤细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原本无声的抽泣变成了细碎的呜咽,但也仅止于此了,长大后的楚融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嚎啕大哭,每一声呜咽都经过克制。
,哭声停了下来,凌亦低头,楚融大概是哭累了,靠着他的肩膀,闭上眼睛睡着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
凌亦俯下身,动作很轻地把他打横抱起来,走到床边放下,替他盖好被子后,拉过椅子坐在床边。
楚融沾上床,便自动地把身体蜷缩起来,哭泣的后遗症还在,即使睡着了还会抽噎两下,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凌亦看着这样熟悉的楚融,心里生不出一点绮思,反而越发沉重。
楚兰女士??????的死,对于楚融来说是一个心结。
楚兰女士的影后之名,并不是生前所得,而是死后追授。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冬天,楚兰女士入围了金枝奖的最佳女主角,当时她还在剧组中拍摄,颁奖礼在即,才请假从剧组出来,和丈夫驾车赶往京市。
他们走的时机不巧,刚好赶上恶劣天气,大雪接连下了好几天,道路湿滑难行,他们一路开得很小心,几个小时的路程硬是开到了天黑还没到。
那时楚融已经放了寒假,心心念念等着妈妈和继父回家带他到凌家玩,可预定的时间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两人回来,便打了电话过去。
通话很正常,楚融一如既往地向妈妈央求买这买那,撒娇耍赖各种手段花样百出,母子俩正在斗智斗勇,一辆超速行驶的车因为轮胎打滑,直直朝他们的车撞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