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靳森却敞着双腿,一瞬不落地盯着她。

他有猜到佟雾的情绪从哪来,无非就是他出差去了云城,和方雨柔沾点关系。

多大点事?

为这个闹脾气,还不是因为太爱他?

贺靳森抬手摸了摸姑娘的头发,顺着马尾辫,将发圈捋下来,套在自己手腕上,随即修长手指插进她的发丝里,低声自荐服务说:“给你按摩一下,要吗?”

佟雾转头,长发从男人手背上滑落,丝绸一般的触感,在他想再捉住那一缕头发时,她抓住他的手,将之按在扶手箱上,手指轻轻捏起他掌心里的软肉。

缓缓往下,摸到手腕上,敲了敲腕表上的铂金表盘。

倏尔冷笑:“这表是戴给我看的吗?”

果然,优秀的人一直都会优秀下去。

佟雾看得台上发言的贺靳森,眼睛闪闪发亮,觉得自己没有暗恋错人。她的花痴表现让同来的同学兼闺蜜茂茂和莘祺看得暗暗咋舌。

两人脱口问:“喂,雾雾,你该不会还喜欢贺靳森吧?”

佟雾一听不由赧然,企图用笑容敷衍过去,两人哪干。

茂茂大学学得编导,进入了电视台工作,莘祺则毕业后入职了投行,高压之下,反而犹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更加英姿飒爽起来。

只有佟雾大学为了跟上贺靳森的脚步,明明是个文科女,却去了理工科大学。

这样一来,佟雾毕业的去向就尴尬了。

本职专业,她无心从事,想去其他行业,又是个外行。三年前,佟雾得奖的广告,是一条有关老龄化的公益广告。

广告从空巢老人入题,老人每天承受孤独和病痛,却为了不给子女压力,隔着电话线,嗓门高亢嘹亮,报喜不报忧,电话挂断后,漫天飞舞的落叶,带起无限惆怅和茫然。

这条广告不足一分钟,和一般的大制作相比,内容平淡朴实,却使观众产生强烈的共鸣,以小见大,直击心灵。

三年过去了,圈里还会经常提起,都夸佟雾有灵气,不浮夸不做作,能从生活中捕捉到最真实的人性。

今年全国广告大赛又开始征选了,而且再过两个月,正好是十一国庆,也是为祖国母亲献礼的时候。

台里对此很重视,希望广告部再夺桂冠,广告部也将之作为年度重头戏来办,几轮高层会议之后,重任落到了佟雾肩上。

佟雾接到任务,便在内部展开讨论,最后拟定了一个现在社会上热度比较高的话题,那就是有关年轻人“恐婚厌婚”的问题。

为了拍好这条广告,佟雾申请成立了摄制组,一部分同事负责街头采访,另一部分负责采集问卷,而她自己则通过关系,拿到两张相关专题讲座的听课证,准备去取取经。

讲座地址在北京大学,为期五天。可是有些问题,只能逃避一时。

晚上吃饭时,那个被父母记挂的人,还是成了话题中心。

佟望舒问女儿,贺靳森最近在忙什么,很久没见到他了。

佟雾给父亲夹了一筷子菜,唇角极力维持自然的弧度,找借口说:“他现在是事业上升期,那么大一个集团,什么事都落在他头上,不忙才怪。”

佟望舒皱眉:“他都做到总裁了,还要往哪升?”

佟雾一噎:“……总裁更忙,对吧?”

唐云汐将女儿喜欢的菜换到她面前,语气充满担忧:“你说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可是还不结婚算怎么回事?明天亲戚们都来,要是问起来,你说该怎么说?”

佟雾眉心郁气不自觉聚拢,可面上还是强撑着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我俩结婚那不都是早晚的事嘛?他除了我也没有别人,对吧?”

“那你说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唐老师,你说你端庄贤惠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善解人意,是我们家最尊敬的母上大人,可你怎么尽操着太监的心?”

“是是,我是太监,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唐云汐被气笑了。

佟望舒也笑了,拍拍老伴的手臂,安慰说:“好了好了,雾雾难得回来,我们好好吃顿饭。”转头看向女儿,“我们都是想你们好,才有点儿急。”

佟雾乖巧点头。

“不过我想知道,你们俩感情真的还好吗?”

“……?”

佟望舒说:“你俩都老大不小了,结婚的年龄早就到了,而且我们双方家长也都见过,对你俩的事都是持开明的态度,可是你俩一直这么耗着,不结婚不成家,如果不是感情出了问题,那还有什么问题?”

佟雾:“……”

一时哑口无言。

她很想给贺靳森打个电话,叫他来回答一下老爸的问话,就算不回答,两人随便说几句,秀个恩爱,让父母知道他们之间一切都好也行。

但是她没打。

这场拉锯战,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旦松口,两人就会回到原点,周而复始。

那天江溪月说,她的事业进入了瓶颈期,如果找不到突破口,恐怕就只能在原地打转,甚至倒退。

佟雾想,她的感情何尝不也是进入了这样一个瓶颈期,如果她和贺靳森现在还不结婚,将来可能再也不会结婚。

之所以劳师动众去北大听课,一是授课老师都是德高望重的社科专家,听课证来之不易,二是佟雾认为自己是向往婚姻的人,不太能够感同身受地共情恐婚族,想要深层次地了解这个群体,就必须理论和实际全方位进行。

可是谁能想到,和她同床共枕了几年的男人,会从他亲吻过她的薄唇里,清清楚楚地听到“恐婚”两个字。

飞机昂扬,越过万米高空,云层弥漫,不见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