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扶暄终究没有那么做,望着七零八落的工作台,不死心地试图改变一些什么。
但打开文档,他又条件反射地困惑,这回不过是以往的无数回重复,会有多余的意义么?
他在憧憬和无助中循环,变得越来越消沉,哪怕为琐事加班到深夜,也经常在租房买醉,让酒精来麻痹大脑。
以往大家开会,楚扶暄都准备充分,希望挪到一些资源,当大家默认了这段插曲,他却渐渐地沉默下来。
反正没有人看,楚扶暄明白。
他是那么走投无路,甚至绕开部门投过方案,可惜VQ的筛选是从下往上层层投递,材料自动归类了尹尧的手里。
“他让我正确地认识自己。”楚扶暄思索着。
“我算是什么?眼高手低,还一门心思往上爬,小门小户出来没有足够的能耐,以为这里也有朋友陪我寻开心。”
祁应竹听了匪夷所思,这完全是欺负楚扶暄年纪小,碰到霸凌不懂如何解决,仗着职级高一等在侮辱。
“上次骂他的太轻了。”祁应竹声线冷淡,“我接下来会一直后悔,为什么没多骂他几句。”
楚扶暄说:“是我想要瞒着你,我总以为再也不提,那些事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可他的企图太天真,将其死死地闷在心里,视为破洞却不处理,只会独自溃烂流脓。
不管剜出来的下场怎样,反正在祁应竹眼里,自己已经很狼狈。
既然对方的靠近没有犹豫,他是不是可以少戒备一点、少把人往外推开一点?
当祁应竹不假思索地坐到身边,楚扶暄无法再忍耐,也无法再保留,想指出自己身上每一处隐隐作痛的缺口。
“那段时间,我好像生病了。”他恍惚。
“有次听他们羡慕《燎夜》,主创班底都很年轻,我算了算自己浪费了多久,在会上突然特别反胃。”
“你现在也很年轻,已经是《燎夜》的二把手。”祁应竹提醒。
楚扶暄表示别人如何成功,都不是自己的损失,他仅仅是有些遗憾。
当年仗着少年意气,说那只奖杯是第一步,但第二步好难迈出去啊。
解散的闲潭逐渐被淡忘,他也从饱受期待,留在慢慢消散的掌声里。
偶尔被玩家顺口提到,评论惋惜他昙花一现,不过昙花一现是常事。
有人打听:[亏我当真过,也就那样,他后来怎么没消息?转行了么?]
楚扶暄朝这段话发呆半天,终究没有答复,没过多久,他们再聊到类似话题,已经想不起他的存在。
“大家开周会需要做汇报,交流手头的工作量,轮到我的时候,底下就无聊玩手机。”
“我到这种时候会犯胃疼,总是想吐,其余的……记不太清了。”楚扶暄剖白。
相关的记忆太压抑,以至于他出于自我保护,遗漏了许多的情绪和细节。
“你有没有检查过焦虑?”祁应竹问。
他抚上楚扶暄的手背,柔和地顺了顺,示意这方面不用为难。
楚扶暄摇摇头:“我那时候什么也没心思做,可能有不对劲,但算不上很严重。”
闻言,祁应竹迟疑了下,敏锐地关联起捷达传来的风声。
那会儿捷达的老总通风报信,透露楚扶暄有严重焦虑,他当对方是违规做过背景调查。
如今看来,“背调”大概是台面上方便聊起的幌子,老总通过其他途径被告知了消息。
捷达不可能与当事人核对隐私,而楚扶暄对往事设防极重,更不会随意提及,阴险的挑拨一旦被安插,基本没有办法看破和澄清。
祁应竹混迹商界到现在,必然有心智和阅历,此时迅速反应过来,原来那是一招半真半假的诋毁。
随即,他倍感讽刺,哪怕楚扶暄离职,都被暗地使绊子,可想而知当初有多煎熬。
祁应竹不希望他被蒙在鼓里,借此机会说了这则消息。
楚扶暄睁圆眼睛,气得险些站起来,可惜右腿打着石膏,限制了他的行动。
“肯定那帮人在泼脏水,你之前为什么没讲?”他朝祁应竹抓狂。
“早知道的话,我散会就揍尹尧一顿,反正是鸿拟的地盘,给他套个麻袋,哪能那么轻松走出工区。”
听着他叽叽喳喳,祁应竹解释:“我刚知道就试探过,你大概在慢性应激,不想和我聊得太深,戳破会让我们都很尴尬。”
那会儿他们刚开始同居,交集总是点到即止,祁应竹不想表现得太在意,或是让彼此多添困扰。
而且,他当时没有看清心意,对楚扶暄多是克制,至少不打算突兀地开口。
谁知道后来什么都渴望能了解。
思及此,祁应竹有些无奈,再被楚扶暄围着盘问。
“你那么早就有数,没找人打听么?你查起来很方便吧?”
“我想听你亲口说。”祁应竹答复,“如果得不到这个资格,我愿意一直被瞒下去。”
他尊重楚扶暄,尽管无比地盼望走近,可如果对方不同意,自己也不会寻求其他路径,那是一种投机取巧的轻慢。
楚扶暄听到他愿意被瞒着,不可置信地僵了下,随即无所适从地移开眼珠子。
察觉楚扶暄姿势不是很舒服,祁应竹没有帮忙拿拐杖,干脆将人抱起来,放到客厅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