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栖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温寒潭揶揄她。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直想冲上去捂她温娘的嘴。

侍子弯腰屏息,于前头打着玻璃绣球灯。

温栖梧等三人并排晃进了烛火通明的花厅。

心腹下属不栖何时入了厅,杵在桌旁抱着胳膊听墙角,边听边呲着大牙乐,看热闹的目光追着温栖梧由远及近。

温栖梧把腰上佩着的剑解了,往下属的方向一扔:“别傻乐了,进厅来所为何事?可是白日里那刺客审出了什么名堂?”

“正是。”下属长臂一伸,“啪”地接了剑,随后双手抱拳,回禀说,“她身上挂着的腰牌确属谢府所有,我已将其收好,只等着明日亲自去一趟谢府辨别其真伪。她倒是什么都不肯招,一口咬死是谢瑾谢将军遣她来此,说是谢将军嫉妒您年纪轻轻便越过她的头上。”

“这理由未免太荒唐些。”温栖梧笑道,“且不论谢将军一向与我交好,便是不与我交好,存心想除掉我,也不会派这么个身手一般、张口闭口‘谢瑾’的人来。她现居于何处?我亲自审审。”

下属摇摇头,有些羞惭:“死了。”

“嗯?”

“看样子是事先已然服了毒的,毒性在一段时间后会慢慢发力。我们审了没一会子功夫,她便口吐白沫了。”

“所以她此行抱着必死的决心?”

“是。”

求生是人的本能,若非走投无路,谁会拼死替人做事呢?

温栖梧这么想着,转头瞅向温寒潭:“尚梧大人如何看?”

温尚梧接过了自家闺女踢来的蹴鞠,冲那下属抬了抬脑袋:“你明儿先去谢府辨一辨这腰牌的真伪,而后顺着往下查,头一个要紧的是揪出那人身份,倒不用纠结腰牌如何到了那人手上。我这儿再拨两个人助你。具体如何查,应当不用我教?”

下属冲温寒潭抱拳道:“属下明白,多谢尚梧。”

下属领命去了,走到门口时逗弄了一下树枝上睡着的麻雀。

温栖梧在深夜突如其来的的鸟鸣里歪了歪脑袋,往大厅侧边的椅子里懒洋洋瘫进去。

“你倒是没个正形。”温寒潭睨她一眼,轻轻搁下茶盏,“明儿皇上跟前可得拘着些,不能这么坐没坐相。”

温栖梧两眼一闭,双腿一蹬,生嚎道:“娘啊,你不栖道,在外头漂泊的日子苦哇。”

“确是瘦了。”何夫人点点头,心疼地说。

“倒是瘦了好。”温寒潭插嘴,“十四岁时那脸胖嘟嘟,挂了足有三斤肉。若是这会儿还那么着,岂非惹人笑?”

何夫人:

何夫人瞪她一眼,横眉立目地问:“梧儿究竟是不是你亲生?怎么你半点儿不见心疼?”

温寒潭又笑了:“瞧夫人这话说的,我今儿不是还替她推了一桩麻烦事儿?”

“什么麻烦事儿?”温栖梧有些好奇。

“国师两个时辰前递信儿至将军府,说明儿午后想见你,我说温家的规矩,明儿散席后须得赶着去扫墓,恐不得见。”

“为何推说不见?”

“你乍回京,许多事不清楚,平日里家梧中也不好同你说。”温寒潭忽然压低了声线,“国师此人很玄,同她走得近的都没好下场。你幼时应当也听得一些传闻的,说国师活了三百多年,身负诅咒,命煞孤星,还是离远些的好。”

温栖梧“哦”了一下。

她将视线从温寒潭脸上挪开,把碎发往耳边捋了捋,看着乖巧听劝,下一秒张口时却转了性儿:

“我不,我偏要去会会。”

温寒潭:

温寒潭拽着何夫人诉苦:“夫人你瞅瞅,俗话说得好,女大不由娘。现在我俩说什么都不管用了是不是?”

“您说您的,别扯上何娘。”温栖梧道,“何娘可与你不同,她心疼我。她说话我自然听,您说话我却只得听一半儿。”

温寒潭睨她一眼:“你还真是有个性。”

“彼此彼此。”

“要不你给我当娘?”

温栖梧来了兴致,跃跃欲试:“未尝不可。”

温寒潭:

何夫人把衣带从温寒潭手里抽回来,笑着杵了约有半柱香,终于觉得自己光看热闹有些不厚道,遂问:“梧儿何故一定要去见国师?为娘也觉得不见的好,传闻虽不一定真,然同国师扯上关系的都不得好死却是实打实的。”

“我有分寸,自然不会同她交好。”温栖梧道,“只是此次回京发生了太多事,我倒是不介意再添上几桩,让水更浑些。阿娘您瞧,回京第一日,皇上赏来的侍子里头便出了刺客,加之长公主”

温栖梧蓦地一顿。

“长公主如何?”温寒潭问。

“无事。”温栖梧笑道,“我今儿远远在街上看着了一人,倒像是淮安长公主的模样。”

“你认得她?”

温栖梧说:“曾见过画像。”

见过个屁。

温栖梧说得坦然,却一面言语,一面在心里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