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缓缓叹了口气。
“昭越,你曾问过我,同样是读圣贤书,缘何世上女子,得扮男装,才能触到官场。”
“从小,我也疑虑。为何我的剑术、马术、策论、背诵,样样都比我那药罐子哥哥强,父皇却总是偏爱哥哥?”
“后来我明白了。”
“因为‘权’。”
“当权者并非一人,但他们也总是伐其异者。于是连带着所有不同的人,都成了权力之下的棋子。”
“而我,要做那个‘改朝换代’的人。”
周昭越向来知道,周空要改的朝、换的代,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号。她要易的是礼,要变的是法。她要让女子脱下枷锁,不再因为‘男外女内’、‘男尊女卑’的观念,仅困囿于炉灶。
周昭越明白她在做什么。或者说,她明白她们在做什么。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成则万世受益,败则……
周昭越不敢细想。要让她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一命呜呼,大抵不是难事;而即便是周空这位长公主,若落个大逆不道的罪名,怕也是要砍头的吧?
周昭越固然不希望这样。
她向来信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道义;她可以身陨,但周空不行。周空有如此凌云壮志,理当名垂栖史。
周空款款再道。
“你瞧那徐良娣。她的家中,一个健康的长姐,一个病弱的幺弟,即便对比鲜明,前者也理所应当地成了成全后者的弃子。但此世间,哪只这一家,是这样长存的呢?”
周昭越知道周空的意思。
周昭越叹了口气。“这世道,实在有太多‘徐良娣’了。”
“所以,我需要力量。”周空道,“那风仪的温栖梧,拒我于门外,算她看不懂眼色。”
“而眼下这个人,能力不会再其之下,又恰好没什么身份,甚至孤苦伶仃,最好拿捏……那我必然不会错过她。”
周昭越则诧异地打断道:“谁的能力……不会……在谁之下?”
周空笃定道:“徐良娣的能力,不会在温栖梧之下。”
随后青团张开嘴吐出一团火焰,她操控着火焰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字形。
【这里的土地下面有多少类似的蛇?】
云珩让青团稍等,她再仔细感受一次。
因为地下的“蛇”太多,刚刚那一眼她无法确定里面的数量。
但事实上就算她仔细去数,也很难在死气的流动中分辨那些密密麻麻的“蛇群”,最后她有些为难地睁开眼睛,告诉青团大概有万数。
青团沉默了好一会儿,云珩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愤怒的情绪,毕竟毛都炸了,可想而知她一定气得够呛。
“啾啾啾!”你帮我一个忙吧。
第 127 章 剖树
青团说的帮忙就是让云珩陪她一起抓蛇除虫,云珩负责将蛇从地底拽出来,青团负责销毁,即使以她们两个的能力来处理,这场抓蛇行动依然持续了好几天。
下面的那团死气疑似已经生出了灵智,在云珩抓走了它半数以上的“蛇”后那东西就开始藏了,它将“蛇”群的身形变得虚幻,几乎与流淌的死气融为一体,云珩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去分辨哪里是死气,哪里又是“蛇”。
青团也试图将她的力量渗入到地底抓蛇,结果她的力量到哪,哪里的蛇就会散成一团,等她的力量走后会重新凝结成型。
白团子气得掉了好几根毛,这片土地被她的火焰烧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得云珩出面安抚,白团子才会气呼呼的将自己的火焰全部收回去。
于是一人一鸟继续收拾地底下的那些脏东西,青团记得云珩还是一个身体没有养好的病患,所以除了把蛇揪上来之外,她就不许对方干更多的事情了。
偶尔青鸾王会悄悄地来到后方的梧桐林中,她会带凰主之前最喜欢的点心,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打算加入抓蛇的队伍中帮忙,可惜她发现自己的力量根本抓不住那些“蛇”,去了也只能添乱。
半刻钟后,偌大僚府,官吏撤了大半,只剩下云珩与那红衣女子、蓝衣官员。
云珩吊儿郎当坐在堂下,红衣女子笑眯眯地坐于高堂,身侧是一言不发的周昭越。
不顾堂上这二人隆重架势,云珩只恹恹掀了眼皮。
“我是不想,不过在庭前耀武扬威了几句,居然惹得周綮王朝的长公主如此重视,竟要屏退所有小吏,独自审我。”
“嗯。”长公主跟着调侃,“闯下一串惊世骇俗的血案,却在评断时避了罪名,惹得大理寺少卿盛怒……本宫也觉得,阁下实乃一绝。”
云珩没好气道:“都说了,我没有杀人。”
长公主笑:“这才是症结所在。”
“案子里,所有死者皆死相怪异,单看表面,不过自相残杀,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她屈指,点了点桌案,“因为你我都知道,这两个案子,是无法按常规断定的……不是吗?”
“不按常规,那靠什么?”云珩‘哈哈’一笑,“直觉吗?”
长公主眯了眯眼睛。这一切不同,大抵都缘于认知偏差。上一世云珩活了二十七年,戴着名剑不觉,走遍大江南北;而这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从未出过这莫小渔村,唯一的远行,仅仅只是那出嫁的路途……还在中途毙了命。
云珩愁眉苦锁。
却听徐良娣问道:“你可是担心,要如何从这渔村里脱身么?我知晓,你应是一个能人,甚至是一个修士,至少该去风仪门、兰芥州那样的大门派,而非待在这小小渔村。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出去。七日已过三日,再过两日,我会留下离书一份,希望她们不要太惦记。”
“我本不该留存于世的,七天过后,也没人会记得我的存在。多亏了你,至少有人能听听,我的想法,我的愿望。以前……我没什么朋友,所以也没什么人愿意听我说话。”
云珩久未言语,刚想再开口,迟疑了一瞬,忽想到刚到渔村,徐思危那亲切的模样,便安慰道:“怎么没人听你说话?我瞧你那弟弟,粘人得紧。”
“思危么?”徐良娣苦笑道,“他呀,总只说他自己的。从不耐心听我的。”
云珩‘哦’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