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栖梧根本不予理睬,只打断她,淡淡道,“也别做门徒了。就去外山扫地吧。藏典阁的堇婆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正愁没人给她打下手呢。”
唐忆犹豫道:“栖梧……”
温栖梧抬起眼,仅仅是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也让唐忆噤声。
高台之上,居然真的无人敢再置喙。
面对台下错愕,她们默契地沉默着,又心照不宣移开眼。
温栖梧没再说什么,只朝方檑面前丢了一把桃木剑。
方檑毫不犹豫提起剑,拨开人群。
周围人让出位置。
方檑握着剑,向云珩附首作了揖。“这位同门。搅扰。”
云珩皱眉,嗤出一口气,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环视一眼四周。
只有林稚从袖里掏出一把小匕首,塞进云珩怀里。“用这个。”
林稚话未说完,池长老拍案而起,“林稚,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此番选择,看似潦潦无所提,然个中联系,繁琐复杂。你为林稚,更是清都典当行的林氏女,你可要想清……”
“诶诶,停停停。”唐忆忽而拍了拍手,将池长老的话头打住,“利益啊势力啊,那不是这十三四岁的孩子该考虑的事情。学堂不是官场。”
又好声好气道,“池长老,您可别怪罪孩子。孩子选择,全凭喜恶或心情,你们要是怪她,倒显得是我错了。毕竟……最开始是我让她做选择的。”
“池不敏,也亏你想得出来,竟去和孩子计较什么母父辈的利益?一开口满嘴铜臭味,傻子才选你呢。”阮郁长老玩着自己肩上的木鸟,煽风点火道。
池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未开口,竟是林稚抢先一步向前,连连摆手:“池长老,得罪啦!小辈并非不想为母父分忧,或是要与长老您结怨,但向学之途,我还是想先做喜欢的事情。”
池长老‘哼’了一声,也没好意思真和一小丫头过不去。
云珩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掰扯,也忘了去观察温栖梧神色。
林稚顺利被‘器’脉长老阮郁收入内门。
往后,排名前列的周倦与霁明净,各自选了精算与医药。
如此,只剩下‘文’一脉的许长老内门之徒的位置尚且空缺。
所有学徒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许长老。
栖丝长衫的许长老,连座位都挑的最末端,在这一派争吵中也始终一言不发;不过,和温栖梧那抹漠不关心的态度并不相同,许长老显然是因为无意争夺,才不参与进来。
许长老的视线在人群里打转一圈,落在最前端的方檑身上。
方檑名列第三,排在周倦与霁明净之后、林稚之前;四项全是‘甲中’,掐着题出分儿似的,着实是平衡得有些吓人了。
虽无明显的一技之长,但从整体而言,这成绩定是优秀的。倘若没被收进内门,大概也是有些没道理。
林稚猜许长老会选择云珩,可毕竟云珩只排第十一;而现在内门之位只剩一个。
云珩觉得希望渺茫。
她掐了掐林稚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小声道:“倘若……”
可还未说完,竟看前方的方檑直挺挺跪了下去!
“请温长老收我为徒!”
一时之间,众人错愕,满座哗然。
就连唐忆也瞪大眼睛,忘了下一步动作。
唯独她温栖梧却像个没事人,微靠在胡桃榻上,偶尔看看云珩,偶尔又垂下眉眼,轻抿了唇,吃着身旁琉璃盏里的栖荔枝。
但方檑并不气馁。
只见他端端正正地朝向温栖梧的位置,双手扶地,“请温长老收我为徒!”
言罢,居然俯下脊背,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云珩:“…………”
可犹豫间,那方檑竟提剑逼近
而这剑锋,直至云珩面颌!
云珩反应不及,只下意识侧仰,朝后一翻,将这剑风堪堪躲过。
大抵手中只持一柄桃木剑,方檑自觉危害不大,是故这一招,他用了十成十的狠劲儿,力道大得出奇。
众人只观一簇劲风横穿厅堂,又劈裂一道道帷幕诗书,引流沙四起。
四座惊寂,鸦雀无声。
唯有台上的池长老啧啧称奇。“这方檑是个好苗子。若温……若有谁真收了他,还真不亏。”
反观云珩,抱着匕首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不已。
她拍拍裤脚,站起身,咬了咬下唇,笑得古怪。“出其不意。真贼。”
方檑权当她在夸自己。才要装模作样回几句,却看云珩身形极快地逼近;最末几步,竟是‘腾’地从平地跃起
她左手持刃,右手成爪,直指方檑天灵盖!
方檑只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缩身要挡,却看云珩右手在他面前倏尔停下,左手将匕首翻转一面,利落上举,以势如破竹之气,劈开方檑那把桃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