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帆被风刮动?的?声音在耳后响个不停,顾小灯抚摸小毛驴的?手发抖了几下,一步都没有回?头。
游玩到午间,顾小灯的?心情总体还是新奇且快乐,顾瑾玉夜间曾和他?说过?几次,声称这里到处都是画。现在他?也体悟了,整座西平城里的?建筑色彩斑斓,奇形异状,简直像一大杆万花筒。
张等晴见他?高兴就跟着舒坦,拉着小毛驴到西平城美食最多的?街道,想让他?更高兴,顾小灯一到地方,抬头看到街道上的?匾额写着“滚肚子?街”四个大字,就笑得不行。
“这是谁起的?名字啊,说快了不就是滚犊子?吗!”
其余三人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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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肚子?街”的?名字虽然俗,却是西平城里最繁华富丽的?所在,外地来的?官绅多有在此街下榻的?。长街南北开阔,车马悠游,西面?一溜的?餐馆酒楼,笙歌靡舞,东面?一排的?文雅静斋,红窗紫瓦。
顾小灯的?眼睛终于被西平城里过?度繁丽的?色彩闹累了,找到了一家颜色最简单的?纯色餐馆,兴冲冲地想进去歇歇眼睛。
张等晴笑他?:“你小子?是真会?挑啊,一眼就看中了这整条长街里最贵的?餐馆。”
顾小灯嗷了一声,用零食操控着小毛驴准备拐弯:“这不能赖我?,我?随便?选的?。”
张等晴把他?从小毛驴上薅下来:“走什么走啊?哥带你进去宰一顿!”
顾小灯便?和小毛驴一起驴叫,几人大笑不停。
纯色餐馆对面?是纯色的?雅阁,五楼的?褐窗半开着,一个相貌不凡的?中年男人把一只手靠在窗台上,眯着眼含着笑,看着走进餐馆的?顾小灯一行人,隔着不短的?一段距离,他?依然把顾小灯头顶上的?斗笠花纹看得清楚。
“这笑声我?听过?。”男人想了又想,忽而?一笑,“像嫂子?。”
距离男人七步开外的?少年随从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男人一直随和放松地笑着,穿着一身?简练的?云纹黑衣,仪表堂堂,体格高大,虽微有年纪,但眉目周正,颌无须髯,分明是四十多的?年纪,却像是三十出头的?人。
他?靠在窗前看顾小灯一行人走进餐馆而?不见,自言自语:“昨天见的?那小子?,从头到脚,跟他?娘一点都不像。长相像他?爹多一点,性情是谁也不沾边啊,捉摸不透。早知道把那高家的?畜裔一起叫过?来了,他?应该能给我?多一点参考。”
男人边说边看着餐馆里的?仆役出来牵小毛驴,想到刚才只闻其声的?少年,越想越感兴趣,转头对呆立的?随从命令道:“你去打听一下,刚才骑着毛驴走进对面?餐馆的?小家伙是哪个家里养的?,要是身?份不高,抓了一起带回?去。”
少年随从得令立即下去,将近一个时辰后才回?来,跪地汇报,袖口有血渍:“主人,不好抓,那人是西平将军府里养的?。”
男人挑了眉,遗憾地哦了一声,面?带关?心地打量随从:“你跟他?们交手了?没受伤吧?”
“没有,杀了两个。”
“我?当袖口沾的?是你自己的?血。”男人笑道,“回?来时也不知道换身?新衣服。”
随从顿时噤若寒蝉,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去:“奴、奴记住了。”
随从担心自己的?脖子?会?被主人拧断,战栗着低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预想当中的?惩罚,只听到主人咂着嘴:“怎么就是将军府的?呢?没听过?顾平瀚家里养着什么小家伙啊,你再去查查,看看是不是小错带来的?。”
随从如蒙大赦,点着头连忙退下,谁知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主人在背后哎呀了一声。
“刚才我?说漏嘴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少年随从茫然地转过?头,刚想说他?什么也不知道,眼前就闪过?一道银光,继而?天旋地转,视线跳转到地面?。
男人眨眼间就从窗口闪到门口,踢皮球一样踢着地上的?头颅,把颅腔里的?血浆踢出差不多了,便?转头叫人:“阿正!”
雅阁内有九转的?长屏风,随着呼声,屏风后响起声音,一个睡眼惺忪二十左右的?青年披头散发地钻出脑袋来:“父亲,有何吩咐?”
男人挖下死去少年的?双眼,笑着朝青年丢过?去:“为?父送你玩儿。”
小青年满脸没睡醒的?迷糊,本能地伸出手,三指准确夹住丢到面?前来的?一双眼球。他?捏在掌心里盘了一会?,满意地笑了:“谢谢父亲,这双好。”
男人负手笑咪咪地看了他?一会?,小青年便?没有回?去补觉,把玩着一双玩具,好奇地看向生父:“父亲,您在想什么?还在想那个顾瑾玉吗?”
“没有。”男人摇头,随即又踢起地上的?头颅,当踢蹴鞠一样,“正儿,你大声笑一下。”
小青年对一切不明所以的?指令良好接受,哈哈笑了好一会?,笑完才继续追问:“爹,怎么了吗?”
男人将头颅踢过?去,头颅将屏风撞倒,露出屏风后的?大床光景,枕席上侧躺着一个不着一缕的?雪白少年,已经没有气息。
小青年摸不着头脑:“我?是笑的?不对,还是笑的?不好啊?”
“不对也不好。”
“哦。”小青年表情真挚,“那父亲眼里,有笑得对且笑得好的?人吗?我?去为?您搜罗,礼尚往来。”
男人这才满意,招他?过?去,父子?一并到窗前:“方才有个骑毛驴的?小家伙进了里面?吃饭,声音清甜,来头不小,八成是定北王从长洛带来的?,你收拾妥当去帮我?把人抓来,要活的?,为?父再送你一百双漂亮珠子?。”
小青年郑重其事地点头:“好的?,交给我?。”
“虽然我?有些急,但你不用急,那小家伙身?边都是武功不错的?。我?下午还要再看定北王一趟,你不准再睡了,打起精神来。”
“哦。”小青年用干净的?左手单手梳拢长发,系成了一束长马尾,“父亲,我?不喜欢顾瑾玉。要是我?把那会?笑的?人给您送来了,您能允许我?把顾瑾玉杀了吗?”
“当然不能,也不能讨厌他?。”男人不大高兴地拍了把青年的?后心,“你为?什么讨厌你哥?”
小青年安静了片刻,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身?的?戾气无处掩藏,右手一合拢,新到手的?“珍品”便?被粉碎了。
对于一个即将跑来夺走自己一切的?便?宜兄长,怎么可?能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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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街之隔的?军衙里,顾瑾玉和他?的?六个副将开了一个时辰的?集会?。顾平瀚忙碌了一天一夜回?来,说是灰头土脸也不为?过?,累得面?带菜色,午饭都还没扒拉上,就被顾瑾玉的?下属没轻没重地架去议事堂里。
“将军!您的?光棍哥回?来了!”
顾平瀚累得面?无表情,无从训斥。他?始终不明白顾瑾玉的?下属为?什么一个比一个没规矩,虽然个顶个的?能干,但没多少尊卑意识,不像是接受过?国都礼仪熏陶的?。
顾瑾玉正在议事堂里画部署的?军事图,闻言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呢?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