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世子长得好俊俏啊。”从前头端茶来的小丫头红着小脸。

“皇宫王府里多的是美人,这些凤子龙孙哪个没有一张好面皮?”青铃铃对宗世子不感兴趣,这样大的来头,攀附上了是风光,可忒难伺候,保不准要丢小命。

他打了声呵欠,回到榻上准备眯一会儿,晚些时候说不定还得伺候梅小侯爷。

梅小侯爷是个混账,也不知道在床上有没有什么恶癖,青铃铃摸着枕头,在心里叹了一声,突然听见门外有人惊呼。

青铃铃蹙眉,叫了丫头进来,“怎么了?”

“敏烟姑娘惹得世子爷不快,琴妈妈在前头磕头求情呢。”丫头年纪小,天真地说,“没想到琴妈妈平日里严苛,到关键时刻竟肯出头。”

损失头牌就是损失了好大的利益,琴妈妈哪能不着急呢?青铃铃摇头失笑,正说着让小丫头出去,别往前面那是非地钻,外面就有人来传话,说世子爷要听曲。

青铃铃抿了下唇,不敢耽搁,起身跟着去了,只是心里忐忑起来。才发了火,这会儿怕是稍有不慎就要被蹭到火星子,得千万小心伺候。

青铃铃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快步走到雅间门口,入目就是跪在一旁的琴妈妈,后者额头红红的,肿了好大一个包,敏烟跪在她身边,低着头浑身哆嗦着,却不敢哭出声。

青铃铃收回目光,迈步走到桌前,眼前是一截月色锦袍衣摆,一双不染尘的白色长靴。他不敢抬头,福身行礼,“世子爷安。”

宗蕤抬眼看了眼面前的少年,穿着身淡青衫,身段俊气,恨不得把眼睛埋进地底去,有分寸,但是太青涩。他说:“你叫什么?”

青铃铃愣了愣,说:“青铃铃。”

“灵动的灵?”宗蕤说。

青铃铃摇头,说:“铃铛的铃。”

宗蕤闻言看了眼青铃铃的脖子,笑着说:“倒是合适。”

青铃铃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说:“不知世子想听什么曲?”

这话倒像是想着快点唱完好出去似的,宗蕤偏不如意,说:“斟酒。”

青铃铃闻言不敢耽搁,赶紧上前提起酒壶,往酒杯里倒酒。握着酒杯的手指修长白皙,很是好看,青铃铃突然想起方才小丫头说世子爷好俊俏,心里一岔神,手上就不小心倒满,溢了出来。

酒水啪啪在桌上,青铃铃回过神来,心里一紧,猛地跪了下去,说:“世子爷饶命!”

宗蕤没叫他起来,说:“看来在你眼里,我是个草菅人命的杀人狂。”

青铃铃摇头,却不知该如何说,在这些人眼里,人命不就是如蝼蚁吗?突然,他下巴一紧,被一只手抬了起来。

青铃铃仰头,霎时对上一双桃花眼,朦胧云雾,果真好俊俏。

青铃铃看呆了,一时忘记求饶,就这么和宗蕤对视。这模样有些傻,像个没有经过调/教的,宗蕤觉得新鲜,说:“一个心思太快,一个脑子太笨,琴妈妈,你调/教人的手段忒差劲了。”

青铃铃思索了一番,觉得心思太快说的是敏烟,攀附之心太重,失了分寸,所以世子爷才不快。而脑子太笨显然是在说他,笨手笨脚,人也不够灵活。

所以,他也要去敏烟身边跪着吗?

青铃铃心里有些怕,不免想起梅小侯爷来,可这念头只有一瞬间,毕竟梅小侯爷哪里会为了他招宗世子的不痛快。

下巴突然痛了一下,青铃铃闷哼一声,抬眼看向宗蕤。宗蕤微微倾身,指尖抚着他的下巴,说:“既然叫了你来,想必唱得不错,唱一首吧,唱得好,就饶了你,否则……”

宗蕤看了眼青铃铃紧扣在膝盖上的右手,笑着说:“酒壶都提不稳,这只手也不必留了。”

青铃铃脸色煞白,颤声应下了,撑着软下来的双腿往后退了三丈,启唇唱了首《桃花林》。只是他心里太紧张,喉咙干涩,出口的音竟然破了!

宗蕤似笑非笑,青铃铃浑身一哆嗦,在宗蕤抬手那一瞬甩袖扇了自己一巴掌,把脑子里的杂念都打了出去,一呼吸,一抬头,重新唱了起来。

“……”宗蕤抬起来的手顿了顿,撑住了额头。

青铃铃的确有一把好嗓子,清雅幽丽,没有半分媚俗,且他唱得入情,一定下音来,眼里的谨慎、眼底的警惕和浑身的紧绷瑟缩全都消散了,一颦一笑,且忧且怒都在曲子里,活灵活现,很能让人动情。

曲罢,青铃铃现在原地,紧绷着脸看着宗蕤。

宗蕤看了他许久,没说话,只是那天宗蕤离开时经过他的身边,竟停下了脚步。青铃铃已经站得腿脚僵麻了,见那长靴突然停下,不由心中一紧。

宗蕤摸青铃铃的脸,掌印已经退了,有些凉。他说:“多大了?”

青铃铃说:“十五。”

做他们这行的,十二三岁最值钱,十五正是好年纪,十八九就有些大了。

宗蕤却说:“小了点,再养一段时间。”

青铃铃好像听懂了,却没看见琴妈妈拼命使眼色的模样似的,撑起胆子抬头看向宗蕤,说:“可梅小侯爷他……”

他语句踌躇,宗蕤却懂了,闻言不怒反笑,“那你是要我,还是要他啊?”

话是疑问句,可青铃铃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强逼自己露出一记漂亮的笑来,说:“要您。”

宗蕤什么话都没留,但鸳鸯馆的人一夕之间都变了,琴妈妈对青铃铃生出了忌惮,莫说打骂,就是说教都不敢有一句。她把最好的房间换给了青铃铃,一应家具都是楼里最好的,选的丫头小厮也都是最勤快有分寸的。

青铃铃看着忙活的众人,明白这间屋子不是给他收拾的,而是给宗世子收拾的。

接连半月,宗世子没有再来,青铃铃都要以为贵人不过是随手点灯,转头就将自己忘了时,这日夜里,宗蕤来了。

他瞧着气度不凡,可落座的时候,青铃铃却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您受伤了,要上药吗?”青铃铃问。

宗蕤颔首,叫随从去买药来。青铃铃小心地帮他解开腰带衣扣,拉下外袍和里衣,肩膀上有一条血痕,青铃铃对这样的伤口形状很熟悉,是鞭子抽的。

世子爷身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痕迹?青铃铃有些震惊,岂料宗世子像是脑后长了眼睛,说:“你很好奇?”

青铃铃如实说:“有一点。”

宗蕤说:“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