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照裴三公子所说,太子殿下是想将你变作性/奴,为何要允许你进入笼鹤司呢?那里毕竟是再正经严肃不过的地方,把一个床榻上使用的玩意儿放进去,太子难道不担心游踪心中不满吗?”霍仙使说罢笑了笑,“我没有恶意,还请裴三公子不要介怀。”

没有恶意?裴溪亭倒是觉得这个霍仙使对他很有恶意,尤其是他说出自己和宗随泱有不干不净的关系后,这位霍仙使的坐姿换了好几次,好像很焦躁啊。

这是为什么呢?难不成遇见宗随泱从前在外头混的旧相识了?

裴溪亭暗自琢磨,嘴上说:“霍仙使的担心有道理,但你多虑了,游大人并不知道我与太子的关系。毕竟游大人虽然是东宫的亲臣,可那也是前朝的亲臣,事关隐私,还不是什么令人赞颂的隐私,太子难道会大喇喇地告知臣子吗?”

他嗤笑一声,冷声说:“至于太子为何要将我放入笼鹤司,让我搬至兰茵街,原因也很简单。名义上是因我擅画,让我去文书楼修补一些图册,实则不过是因为那里距离东宫最近,且外人不宜轻易踏足,更方便掌控我、随时糟践我罢了。”

霍仙使摩挲着扶手,说:“那这次裴三公子是如何来了恩州呢?”

“游大人不知其中缘故,自然是随意调遣我,让我跟着宗世子前来剿匪。”裴溪亭说。

“恕我直言,裴三公子不会武功,游大人派你来,怕是别有用意吧?”霍仙使说。

“不错。”裴溪亭说,“但我也不知游大人到底想做什么,他只是让我随行,监视宗世子的一举一动。我是个小文书,无足轻重,也没什么危险,且在邺京时,我与宗世子还同桌玩过牌,也算是能说上两句话,因此宗世子不会太防备我。”

游踪派人监视宗蕤,这必定是太子的意思,难道太子对宗蕤动什么心思了?霍仙使思忖着,说:“我瞧裴三公子很关心宗世子的安危。”

裴溪亭心里微微一动,说:“当然,毕竟太子若没了,大邺就需要新的继承人,皇帝年迈,皇孙年幼且还背负着‘罪人之子’的帽子,宗世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罪人之子,”霍仙使呢喃着这几个字,饶有趣味地说,“裴三公子觉得小皇孙是罪人之子吗?”

“这个……我不好说,当年元和太子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无法笃定。但我听说元和太子是温和仁慈的太子,而太子如何残暴不仁,我是深有体会。所以我认为,元和太子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太子害的。”裴溪亭说。

霍仙使没有说什么,只说:“只是不知我们该如何助二位报仇雪恨呢?”

裴溪亭闻言露出一点难言的神色,说:“我们若知道,还用得着求仙人吗?”

霍仙使:“……”

“莫非,”裴溪亭微微蹙眉,狐疑地看向屏风,“所谓神功盖世,有求必应,并不十分真?是诓骗人的不成!”

裴溪亭尾音拔高,有些尖锐,霍仙使闻言立刻安抚道:“裴三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想听听二位的打算,仙人之威,不容怀疑。”

裴溪亭神色缓和了些,说:“我也不想怀疑仙人,毕竟咱们是走投无路才来央求仙人,否则我也不敢轻易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我明白二位很着急,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二位一个可以杀太子的计策。”霍仙使说。

裴溪亭问:“什么计策?”

霍仙使微微一笑,说:“美人计。”

“啊?”裴溪亭蹙眉,“恕我直言,太子只是在床上喜欢凌/虐人,但他只是为了宣泄,半分不动情,这计策对他没用。”

“裴三公子此言差矣,你既然能上太子的床,不就是全天下与他离得最近的人了吗?”霍仙使说,“做那档子事时,哪怕太子再清醒,到底会比平常少些防备,且房内又没有旁人,此时动手倒是比其他时候都容易些。”

“可是他每次都会把我绑起来,我连手脚都没法动作,如何杀他?”裴溪亭说。

“裴三公子拼命挣扎,太子自然要把你绑起来,可若是你学会了顺从,学会了主动勾/引,那就不同了。”霍仙使说,“生动勾魂的活人可比声色凄惨的死人好玩儿多了呀。”

裴溪亭抿紧唇,没有立刻回答,元方见状说:“这实在太危险了,先莫说此事能否做成,哪怕太子真的死了,门外的侍卫也必定会一瞬间涌入,溪亭如何能逃得了?”

“所以要快准狠,不能让门外的人察觉到自家主子遇刺,这样裴三公子才有机会逃。”霍仙使说。

“仙使说得太容易了吧,东宫守卫森严,岂是我能逃出来的?稍有异动,我就会被叉成刺猬。”裴溪亭说。

霍仙使似笑非笑,“裴三公子不是说若是能报仇雪恨,死了也甘愿吗?”

“不错。”裴溪亭冷笑,“可我问一句,仙人又要如何助我?这美人计,我不是没有想过,就是想过了才觉得风险太大,如今霍仙使既然提出了这条计策,那必定是比我们想得更为周全了?”

这话明嘲暗讽,霍仙使倒也不见怪,说:“裴三公子只需要做到两条,其一,地点不能是在真龙庇佑的宫内,其二,使用仙人施过仙法的匕首行刺。如此,我们便能在事成之后保裴三公子安全逃离。”

“仙法”约莫是毒药,“安全逃离”约莫是逃向地狱,裴溪亭暗自冷笑,面上犹豫了一番,说:“可太子防备心重,我要如何才能把他引出去?”

霍仙使说:“那就要看裴三公子会不会好好使用你这张勾魂夺魄的脸了。”

“可邺京与恩州到底隔着一段路程,待我回去又该如何联系你们?”裴溪亭说。

霍仙使说:“这个裴三公子无需担忧,仙人信徒教众遍布四海,届时自会有仙使前往拜会,与你共商大计。”

裴溪亭闻言看向元方,说:“芳哥,我们就这么办吧。”

“不可。”元方痛苦地说,“我怎能让你以身犯险?”

“不这样打算,我仍然要被太子糟践,不知要忍耐到何时,不如拼上一拼。”裴溪亭伸手握住元芳的手,凄然一笑,而后转头朝屏风后说,“好,我答应你们,我们合作。今日便先告辞了。”

“好。”霍仙使说,“恕不远送。”

元方搀扶着裴溪亭起身,两人一道出了门。

仙音上前关上门,转身回去,说:“您觉得裴溪亭说得是真的吗?”

“倒是听不出什么疑点。”霍仙使说。

仙音说:“那我们真的要与他合作吗?”

“如今看来,没有比裴溪亭更好用的棋子了,何况不论成功与否,他都会死。”霍仙使说,“倒是省得我动手了。”

他站起身来,从屏风后施施然地出来,一张白皙漂亮的脸看不出喜怒,“只是没想到,我先前的顾虑已经成了真,太子殿下还当真瞧上了裴溪亭的这张脸。”

“玩物罢了。”仙音嗤然,“太子眼高于顶,且冷心薄情,怕是不知情为何物,可他到底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这样的绝色放在眼皮子底下,拿来泄/欲倒是也不磕牙。”

霍仙使闻言笑了笑,说:“你说得对,玩物罢了,没什么了不起。”

*

“疑点太多了。”裴溪亭上了马车,快速地将楼上的对话总结了一遍,“其一,这个邪/教一早就在盯着殿下,他们要么是藏在暗处的另一方团伙,要么就是当初在朝华山刺杀你的白衣刺客的同伙;其二,这个霍仙使对元和太子的事情的确很关心,而且也对宗世子有所关注;其三,霍仙使好像对咱俩的关系颇为在意……诶,你盯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