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百度翻译里搜了八种语言,将这句话誊写到新买的手账本上,还冲洗了它的照片,贴到那一页,最后把那一页撕下来,埋在了车库对面的花园树下。

叫人也有。沈艳秋自不必说,贺云岷如果能帮她搞到绝版电影 DVD,那也是老婆范畴的。

初三她跟边弋一起追番,她也习惯性开口,结果半年后才知道,边弋妈妈真的早早跑路追真爱去了,吓得她不敢再乱叫。

但是社交网站就不一样了,她在小号上经常转发赛讯,帅哥美女大乱炖也有,老公老婆关键词一搜多达八千条。

当然,叫周颂南是头一回。

“嗨,原来是这样,早说嘛,”肖自恒拍了下大腿,笑开:“把我吓得,我还以为你俩真怎么了呢……”

没人接他话。

还好,他的牛肉甜椒佛卡夏上来了,肖自恒咬了一口,眼珠子在两个人之间无声打转。

周颂南没点东西吃,只是在看手机回信息,屏幕反光映出他清晰眉眼,跟平时应酬时一个死样子。

肖自恒再看看成禾真,她正认认真真研究这家店的菜单尾页。

都很投入嘛。

“对了,小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肖自恒问道。

成禾真点点头,笑得眼睛弯弯:“我叫成禾真,你想怎么叫都行。”

肖自恒:“你前段时间,有没有加过一个新朋友,叫肖准啊?”

“有啊,”她又点头,仔细回忆了番:“之前行业论坛遇到过,我前两天去江城,也是这个朋友说他那边有个 DRE 岗让我试试。”

“那是我弟。”

肖自恒拍了下掌心,笑着瞥了眼对面的男人:“巧了吗这不是!”

本来他也不确定肖准是不是在随口吹牛,毕竟他也没有成禾真联系方式。

肖自恒就不信自己试不出水深了,决定下剂猛料,不管哪边成了对他都是好事。

“哎,你对小肖印象怎么样啊?”

他忽然探过头去,好奇地问。

成禾真想了想,确实有深刻印象。

她说:“帅的。”

开朗健气,非常靓的一条小年轻金毛。

“哎呀,干杯干杯,听了你这话我弟不得乐晕过去”

肖自恒乐开花,这下是真高兴,毕竟他跟肖准还是像的,被夸帅谁不高兴啊?

他用可乐跟成禾真开开心心干杯。

两人一饮而尽,肖自恒桌面上手机一亮,与此同时,周颂南开口:“鹭城那个金环项目招标重新开了,你有空去找林垚了解一下,落实后再准备。”

“……我们不是干完今年就埋吧?”

肖自恒点开文件一看,死的心都有了,拎过包有气无力地冲成禾真挥手:“弟妹……不是,小真妹妹下次见啊,希望到时候我还活着。”

“一定的。”

成禾真被他逗笑,这性格跟肖准还真是有点像。

笑到一半,幽暗灯光中,她对上双眉眼极深的黑眸,两条长腿懒散交叠,靠在那里,眉头无声一挑,他什么也没说,问题好像已经呼之欲出:好笑么?

成禾真半路转干笑,哼了声:“好笑啊。”

第三人一走,他们之间的气氛才是彻底冷了下来。

她喝了口柠檬水,垂着眼睫。

“走吧。”

周颂南起身。

成禾真:“干嘛?我要从这儿坐地铁。”

“吃饭。你饱了吗?看着灰头土脸。”

周颂南站着回身,微微皱眉看向她略显苍白消瘦的脸颊。

这半个月,他已经跟自己和解,也跟那段时间和解了。

快二十八岁那年,好像被淹在无边无际的深海里,她和那一晚,都让他有了一点能爬到岸上的错觉。

尽管那个人是成禾真。他曾经给她开家长会,陪她比赛,帮她辅导课业,成禾真闷头苦干起来会忘记时间,他给她热夜宵,督促睡觉。到她十六七岁时,他看着她,有时像看以前的自己,目标出现,于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憋到不能呼吸为止。比妹妹更像妹妹。

周颂南是秩序感很强的人,也有必须要做的事,生命中一切都可以为此让路。而秩序被撕破、越线的痛苦,代表着他某个部分稀碎。他有什么资格讲别人,又有什么资格觉得许知彬任性、做决定不够理智?当时那种痛苦,不是简单可以克服的。

那天早上离开后,他说服自己,过得轻松一点,自私一点,让这缕光停驻。

她那封邮件将他的私心和自尊碾得粉碎,可做错就是做错。周颂南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成禾真算不上别人。

后面忙了一个月,他在她毕业前去了趟学校,看到贺云岷跟她并排走在建筑前,艳阳天,青春洋溢的两张脸,有意大利同学路过,同她打招呼,笑着调侃她是不是男朋友来了?成禾真笑眯眯说你也是,谢谢,谢谢

周颂南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