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禾真喃喃道:“人又不是机器,不可能永远精神吧。”

“这话我喜欢。”

陆一淙颇赞同地点点头。

落叶飘飘然掉下来,本来要落在她脚边,结果飞驰而过的跑车卷过气旋,让叶子又飞远了。

陆一淙随口吐槽。

“没素质。”

“哼哼。”成禾真干笑了一声:“你也不遑多让。”

陆一淙立马反驳:“怎么可能,我开车”

他话没说完,注意到成禾真的眼神忽然钉在某个地方,之前所剩无几的那一半魂也给抽走了。

陆一淙目光跟过去,看向马路对面,树下停了辆黑色奔驰 e300L。

“你也太着迷它了。”

他想起成禾真喜欢奔驰,难得没毒舌,认真思索后:“你再干两年半……如果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真可以考虑来一辆。”

陆一淙余光一侧,注意到那辆车突然打了远光灯,乍亮了不过两三秒,又再度灭掉。看来是手误。

成禾真没搭腔,一直盯着那车。

他们角度平行,也看不清车牌,但陆一淙怎么样也反应过来了:“你认识啊?”

对面主驾驶下来个男人,身形高挑,烟灰色衬衫,黑色西裤,袖子都挽得平整极了,非常工整内敛的穿法。对方跟秋夜都快要融为一道,神色平淡,迈开长腿走了过来。

陆一淙这下也怔住了,脸不爽地沉了下来。

周颂南过来,直接越过他,站定在成禾真面前,动作自然地挽过她一缕碎发,温和问道:“吃得怎么样?你们买单了吗?”

“……”

成禾真看着他,喉咙有种噎住的错觉。

她没说话,用力咽了口口水,咽下种种情绪。

不要在这里发作。

这里是公共场所。

在心里她对自己讲了好几遍。

周颂南又语调柔和地,稍躬着身跟她讲。

“没吃好的话,可以先回去。结束了跟我说我再来。”

被当成透明人的陆一淙也在努力忍住发作的冲动。

“哎,你这人挺搞笑的”

顿了下,陆一淙内心深处还有点小吃惊,我靠,这装男竟然没打断他?便继续输出。

“自己不会去看啊?没看她在这儿中场休息呢?长个眼睛为了显脸不太空,用不了?”

周颂南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他身上本来就有种静水流深的观感,气场又不容忽视,待在一片空间里,就能微妙地影响气流。

不过此刻,他连头都懒得转,侧脸陷在大片阴影里,没有一丝波澜。

“周总,你年纪比较成熟了,听力也不大好是吧?”

陆一淙直白道,全然罔顾他跟周颂南差不到一年的事实。

周颂南这才抬眸,微微歪头看向他,黑眸静然。

“我有跟你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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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人会美化自己的记忆吗?多年前,一个夏夜,许知彬接受了赠票邀请,周末又带上周家几个孩子去音乐厅听交响乐,周颂棠、周颂铭、周颂恩,整整齐齐,一个也不能少,还有刚满十六岁没多久的成禾真。 大厅金碧辉煌,四面台格局,她坐在vip座眼皮打架。头晃晃荡荡,一低下,立马条件反射地正襟危坐。等到贝多芬第七交响乐第四乐章的时候,她眼珠一动不动,已然困木了。周颂南坐她右侧,悄无声息递颗薄荷润喉糖过去。冰凉醒脑。成禾真小幅度转头,神情一点感激,一点懵懂,无声地说,谢谢你哦。周颂南没在意,没事。他也无声道。 侧脸的弧度,那双眼睛粲然发亮,他记忆如昨。 街对面,27岁的成禾真婉拒了一颗薄荷糖。16岁与27岁的剪影逐渐重叠,相似,也有了巨大变化。 她看这个世界的目光,已经随意懒然了许多。 想起16岁她还在作文里写,金色丝线织就的纱网,朦胧罩住上海。这句周颂南觉得是她在哪看来的。因为下一句是,啊,黄浦江,真宽。啊,杨浦大桥,巨大! 想起21岁的成禾真在慕尼黑招待他,用二手音响播张国勇指挥的贝七,兴冲冲地问他,还记得这首吗?她说最喜欢第二章,最近赶作业听了好多遍。有种悲怆而蓬勃的力量。 人遇到事有滞后性。哥,你说的对哦。它现在真能给我力量了。是不是挺神奇的?我跟这歌就感觉亲近,提前认识嘛。 她在他的记忆里,鲜活的不得了。 周颂南甚至有种错觉,他认识她小半生了。他们的缘分,如此美妙又痛苦的东西。美妙不言自明,痛苦是一种持续的不确定。他永远无法像十年前,随意递给她薄荷糖一样,从容,满不在乎,视她为注定会离开的过客。 现在,他隔着落叶的街道望向成禾真。 甚至滑过荒谬想法:人生加速到终点,也未尝不可。他想站在确定的位置,提前知道答案。他们究竟会一起度过多少日子? 一种不可名状的焦躁与恐惧交织,彻底俘获了他。 周颂南不想承认。等失手拨错了远光灯后,还是下了车。 下车后,依然是无懈可击、没有弱点的人…

【六十七】

人会美化自己的记忆吗?多年前,一个夏夜,许知彬接受了赠票邀请,周末又带上周家几个孩子去音乐厅听交响乐,周颂棠、周颂铭、周颂恩,整整齐齐,一个也不能少,还有刚满十六岁没多久的成禾真。

大厅金碧辉煌,四面台格局,她坐在 vip 座眼皮打架。头晃晃荡荡,一低下,立马条件反射地正襟危坐。等到贝多芬第七交响乐第四乐章的时候,她眼珠一动不动,已然困木了。周颂南坐她右侧,悄无声息递颗薄荷润喉糖过去。冰凉醒脑。成禾真小幅度转头,神情一点感激,一点懵懂,无声地说,谢谢你哦。周颂南没在意,没事。他也无声道。

侧脸的弧度,那双眼睛粲然发亮,他记忆如昨。

街对面,27 岁的成禾真婉拒了一颗薄荷糖。16 岁与 27 岁的剪影逐渐重叠,相似,也有了巨大变化。

她看这个世界的目光,已经随意懒然了许多。

想起 16 岁她还在作文里写,金色丝线织就的纱网,朦胧罩住上海。这句周颂南觉得是她在哪看来的。因为下一句是,啊,黄浦江,真宽。啊,杨浦大桥,巨大!

想起 21 岁的成禾真在慕尼黑招待他,用二手音响播张国勇指挥的贝七,兴冲冲地问他,还记得这首吗?她说最喜欢第二章,最近赶作业听了好多遍。有种悲怆而蓬勃的力量。

人遇到事有滞后性。哥,你说的对哦。它现在真能给我力量了。是不是挺神奇的?我跟这歌就感觉亲近,提前认识嘛。

她在他的记忆里,鲜活的不得了。

周颂南甚至有种错觉,他认识她小半生了。他们的缘分,如此美妙又痛苦的东西。美妙不言自明,痛苦是一种持续的不确定。他永远无法像十年前,随意递给她薄荷糖一样,从容,满不在乎,视她为注定会离开的过客。